纪靖凌把身上宽松的外袍脱下来,直接罩在顾凝雪的头上,不耐烦地说:“当然是猜到你会连夜赶回去,担心你啊,这么蠢的问题问出来干嘛。”
“可是……”顾凝雪什么都看不见了,她拉着蒙在头上的衣服,想把衣服扯下来。
“安静,别烦我。”纪靖凌拍她手背,没准她扯衣服。他心里烦躁,恨不得飞奔回去。宝丫头的生母不该这个时候出现,她的行踪太容易暴露。
顾凝雪不再扯蒙在头上的衣服。她身子放松下来,轻轻靠在纪靖凌的胸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只有在他怀里,还能如此安心。
一片黑暗里,顾凝雪轻轻翘起唇角。她在身前摸索,摸到纪靖凌握着马缰的手,纤细的手指蜷缩起来,将纪靖凌的拇指握在了掌中。
纪靖凌低头瞥了她一眼,反手将她发凉的手握在了掌中,在她耳边随口说:“没事的。”
到了家,纪靖凌扯开蒙住顾凝雪脑袋的衣服,然后便立刻翻身下马, 询问迎上来的人:“人在哪?”
小厮立刻禀道:“被请到了偏厅里招待着。”
纪靖凌一边往偏厅去, 一边问:“她见过宝丫头了?”
“没有, 没您的吩咐, 下人们也不敢擅自做主, 等着您回来再说呢。而且小主子这个时候也早睡下了……”
顾凝雪握着马鞍前面翘起的地方,下了马。她立在马下,看着纪靖凌走远的背影, 慢吞吞地整理着头发。纪靖凌怕她被风吹了头,用衣服蒙着她的头一路,现在头发都乱了。
“郡主,您回来了!”红簪一路小跑迎上来, 臂弯里还挂了一件顾凝雪的棉衣,“可觉得冷?把棉衣披着吧?”
红簪是纪靖凌之前买回来的一批丫头中,顾凝雪挑出来比较满意一个,一直留在后院当差。
“不用了。”顾凝雪摇头, 不紧不慢地往寝屋的方向走。
红簪愣了一下, 才跟上去, 压低了声音询问:“郡主,您这是要回屋?不跟去偏厅瞧瞧?就让爷和那个女人私下见面?红簪愚笨, 可觉得您作为正妻……”红簪说到这顿了一下,这郡主现在好像不是正妻了,可又……“反正您还是应该跟去才好, 不管日后怎么说,今日第一遭相见,可得把她镇住才成!”
顾凝雪弯唇, 含笑看了她一眼, 随口打趣:“你这话说得越来越像杏儿了。”
红簪当顾凝雪是在夸她,她忙认真说:“我们跟杏儿姐姐学了许多东西,是杏儿姐姐教得好!”
顾凝雪笑着吩咐:“赶了很久的路,我骨子里都是凉的。你去吩咐一声,烧些热水来。”
“诶!”红簪立刻应着。
进了屋,顾凝雪懒懒打了个哈欠,在火盆旁的美人榻上偎着,打算热水烧好前先眯一会儿。
红簪出去吩咐了院子里的下人,再进屋的时候,顾凝雪已经睡着了。她轻手轻脚过去,展开一旁的薄毯,给顾凝雪盖在身上。
红簪想起找上门的女人,心中不由不舒服起来。
就因为那个女人找上门,主子竟连夜拉着郡主赶回来?瞧瞧把郡主累的……
不过是一个外室罢了!
红簪低下头,瞧着顾凝雪酣睡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郡主因为主子的一个外室被连夜拉回来,真是够让人心疼的。别说是大宅院,就算是市井之间也没这么不讲究的。她又恨顾凝雪消极的态度,眼下这样紧要的关头,郡主怎么能不到场呢?真是急死人!
之前杏儿是花了些心思调 教屋里伺候的几个丫鬟,几个月下来,几个小丫鬟有些时候简直就是另外一个杏儿。
热水烧好了,暗星和暗月也赶回来了。
暗星亲自将顾凝雪喊醒,小声说:“热水已经烧好了,我扶您进西间去?还是干脆不洗了,直接扶您到榻上歇下?”
顾凝雪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将手递给暗星,指了下盥洗西间的方向。
红簪也跟进去伺候着。
衣衫除去,顾凝雪发凉的身子整个泡在热水里,整个身子都舒服起来,困倦也褪去了。
暗星打量着顾凝雪的神色,见她精神了些,她漆亮的眸子转了转,去问一旁的红簪:“那女人是怎么回事?”
红簪一五一十地将今日的事情说给暗星听,准确地说是说给顾凝雪听。
“晚上我们几个都歇下了,小厮跑进来说是一个声称小主子生母的女人找上门来,我们几个一下子就醒了。那个女人戴着个面纱,也不开口说话,都是身边的一个丫鬟在说话。而且那个女人是个瘸的。”
顾凝雪有些惊讶地看向红簪。
红簪误以为顾凝雪只是表面不在乎其实心里慌得很,继续仔细说下去:“主子不在家,张嬷嬷将人请到偏厅里去,告诉她我们要派人送消息给主子,请主子定夺。那女人也没说话,安静在偏厅等着。胭脂和绿钗都在偏厅里盯着,张嬷嬷在小主子那。”
顾凝雪身子里暖和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她身子前倾,手臂搭在桶边,下巴抵在小臂上,若有所思。
她眼前浮现宝丫头的小脸蛋儿来。宝丫头跟纪靖凌没有血缘关系吗?可宝丫头的口鼻轮廓是很像纪靖凌的。
可纪靖凌对她说宝丫头不是他的孩子……
顾凝雪倒也不是信纪靖凌的话,而是心里有些疑惑。若不是纪靖凌的孩子,那宝丫头是谁的孩子?宝丫头长得像纪靖凌难道只是巧合?还是说,宝丫头的生母或生父本就与纪靖凌的模样有些相似,是纪靖凌的亲属?
顾凝雪不发一言思索着,倒是把暗星和红簪急坏了,以为她伤了心。
毕竟主子与宫曼柔的事情,害的郡主与主子差点老死不相往来,这事情还没处理妥当,又冒出个外室……
不是说宝丫头的生母死了吗?
纪靖凌下了马之后直接去了偏厅,他立在门口,望着坐在椅子里的女人,皱起眉。
“主子。”绿钗带着屋子里的丫鬟行礼。
绿钗叫了十几个丫鬟守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干,就使劲儿盯着这个不该找上门的女人。
“都下去。”纪靖凌冷着脸发话。
绿钗有点不放心,可什么也不敢说,只能退下去。仆人都下去了,只留了赵月儿身边的丫鬟小荷。
纪靖凌纵使心里烦躁,仍是克制了一下,问:“您怎么来京了?
“她可还好?”赵月儿声音发颤。她的嗓子是哑的,被她自己毒哑的。
赵月儿扶着小荷的手,费力站起来,哑着嗓子说:“听说她染了天花我便想来见见她,忍了又忍,等风声平息了一些,赶了两个月的路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