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雨看着树下的身影，心脏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
一个月不见，林子浩瘦了一整圈。头发剪成了板寸头，下巴长满了胡渣，神色憔悴。
让沈思雨最震惊的，是林子浩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盯着树梢发呆。
轮椅……
过去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林子浩会待在疗养院里？为什么需要坐轮椅，为什么……
太多的疑惑，如潮水般疯狂涌来。沈思雨的胸口隐隐作痛，话语卡在喉咙处吐不出来。
深呼吸，沈思雨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鼓足勇气上前。她轻声呼唤着林子浩的名字，声音微微颤抖：“子浩……发生什么事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子浩如梦初醒，猛地回过头来。
明媚的阳光下，沈思雨穿着浅粉色的连衣裙，满脸震惊。她紧咬着嘴唇，慢慢睇眼眶泛起了潮红。
四目相对的时候，林子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们有多久没见了？一个月？还是一年？
车祸至今，林子浩经历了好几场手术。他变得麻木，感觉每一分每一秒在轮椅上度过的日子，都是煎熬。
从医院搬到疗养院的那天开始，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悲观，变得沉默寡言，变得很容易动怒。
一天又一天，他感觉人生就像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漩涡，所到之处都是阴霾。
得不到回应，沈思雨迈开脚步上前，声音不知觉变得颤抖：“子浩，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腿……”
林子浩的双腿盖着毛毯，却像摆设。他的腰部以下已经没有任何知觉，这些日子以来看过不少国内外的知名专家，得到的结论都一样。
腰椎神经严重受损，康复几率低。
“你来这里干什么？”林子浩的声音沙哑，操作轮椅就要往屋里走去。
沈思雨急忙上前，身体拦在轮椅之前。“这就是你不愿意见我的原因？说到法国出差了，都是骗人的吧？”
对，出差什么都是骗沈思雨的。那天在追周大明的路上，五车连环相撞，林子浩的车子夹在中间伤势最严重。
虽然被及时送到医院，江院长第一时间安排最好的医生进行手术。可林子浩捡回了一条命，双腿却没有了知觉。
刚发生车祸的时候，林子浩没想过自己的双腿会废了。他以为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能尽快康复。
可是一次又一次，他从满怀希望到失望，再走到了绝望。
“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满意了吗？”林子浩不知哪里来的怒火，抓起毛毯用力往草地上砸。
他是个心高气盛的男人，经历过事业的低潮，任何事情都能咬牙扛下来；唯独这一次，他无法让别人，尤其自己心爱的女人看到这般狼狈的样子。
现在的林子浩，已经成了废人。即使洗澡和上洗手间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得别人帮忙。
他讨厌看到别人露出同情的目光，他讨厌为了面子而瞒住所有人这件事。他更讨厌这样子的自己，脾气暴躁、厌世，看什么都不顺眼。
现在的他，还有什么资格去爱沈思雨？
“子浩，你冷静一点！只要配合医生的治疗，一定会好起来的。”沈思雨捡起毛毯想要重新帮林子浩披上，他却操作轮椅往后几步。
沈思雨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幸好小程服了她一把。
“好起来？你认为腰椎严重受损以后，能康复的机会有多少？”林子浩盯着眼前的女人，眼神陌生。
这般防备的表情，沈思雨还是第一次从男人的脸上看到。“子浩，会好起来的……医学上的概率不是绝对，更何况……”
话还没说完，林子浩便打断了。他抬眸看了小程一眼，脾气暴躁地骂道：“谁让你把她带过来？”
小程露出为难的表情，苦笑说：“对不起……是太太猜到你出事了，非要过来。”
“马上带她回去！”林子浩没有多看沈思雨一眼，操作轮椅往屋子的方向走去。
沈思雨咬紧牙关，快步紧跟其后。“子浩，等等……”
“太太，算了……林先生自从车祸以后，脾气不太好。”小程拦住沈思雨，好言相劝说：“再给他一点时间，好好冷静一下吧。”
冷静？
无法冷静下来的人，是沈思雨才对。她推开小程，大步往屋里走去。
轮椅的速度很快，林子浩直接进了卧室，用力把门摔上。无论沈思雨怎么叫喊，他均无动于衷。
“子浩快开门，我们好好聊一下。”沈思雨用力拍打卧室的门，小声央求说：“北城治不好你的病，可以去外国……有很多腰椎受损的病人通过积极治疗，都能慢慢站起来……”
林子浩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把轮椅移动到床边，心情就像坠入了冰窖。不知过了多久，他按住床沿想要挪到床上去，双腿根本使不上力。
他不甘心，休息了一会儿再试。
结果双手支撑不住，身体重重跌落在地毯上。“哐当”的声音响起，林子浩的额头撞在桌子边缘，疼得直冒眼泪。
“小程，快去找钥匙！”沈思雨在门外焦急地喊道。
没多久，小程找来钥匙把卧室门打开。看着地板上的男人浩，他的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喊来佣人合力把他扶起来。
额头肿了一块，林子浩黑着脸没有说话。
“你的额头肿了，我帮你用冰袋敷一下。”沈思雨焦急地说。
“不用。”林子浩一直垂眸看着地板，自嘲地说：“看过我有多狼狈，现在可以安心回去了吗？”
沈思雨不禁皱起眉头，半响才挤出一句话来：“子浩，我只是关心你。”
缓缓抬起头，林子浩对上沈思雨的焦虑的面容。他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因为同情，而假装关心自己。
这么做，只会让他更难受。
沈思雨看着男人憔悴的面容，心疼不已：“晚点我打电话给江院长了解情况，一起想办法好吗？”
“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林子浩别过脸，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