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胭想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说:“好吧,不过我要先和你说清楚,这件事我也是偷偷看到的,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否则的话弄出乱子你我都会很麻烦。”
我点头,说:“我明白,明白。”我心说你还真擅长偷偷摸摸。
青胭说:“就在刚才,我拿着一份报告去找天机道长批示,在他的办公室里我看到了那个新来的病人,就是那个外国人。他们应该在讨论什么,但我显然是打扰到他们了,从我进入到办公室,再到天机道长签完字然后我离开,他们一句话都没再说过。我关上门之后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口偷偷听了一会儿。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我只听到了几个词,其中一个是见面礼,还有一个词是你的名字。”
我有点发懵,过了好一会儿才问:“啊?我?见面礼?”
青胭摊手说:“抱歉了,我就听到这几个词,但是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当时他们在办公室里谈话的样子就像是在密谋着什么一样。所以你要小心。”
我还是在咂摸青胭刚才的讲述:“那个家伙要把我当见面礼送给天机道长?”
青胭说:“你看,我就说不告诉你吧,我就怕你紧张。”
嗯,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确有点紧张了,我都要被人当成礼物送人了,紧张一点也情有可原对吧。
那一天余下的时间,我都心不在焉,我的忐忑和之前各种焦虑都有所不同,我知道在像雾隐医院这样的所在中谈作为病人的基本待遇其实是有一种另类的荒诞的,但我毕竟还是个人啊,我又不属于谁,那个新来的凭什么把我当礼物送人呢?还有没有规矩了。可是我又明白,在这里,所谓的资历连屁都算不上。
于是我开始换一种角度考虑问题,天机道长在这里差不多可以只手遮天了,我对他来说就是囊中之物,他理论上不会对我感兴趣才对啊!
难道天机道长喜欢男人……
我赶紧摇了摇头,把这种想法晃出了我的脑子里。
那一夜我真是备受煎熬,本来病房里就闷热得很,可我却情不自禁地裹紧了被子,我困得不行,可是又不敢睡去,我怕在睡梦当中被人掳了去当成礼物送人。
睡意和我的固执此消彼长,昏昏欲睡的时候,我开始幻想,我要是真的是个精神病人该多好啊,青胭最好是我臆想出来的人,那么她就不是真实存在的,所以她对我说的话很有可能就是我的妄想症而已。
一切要是有如果就好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如果我当初要是做个好人的话,或许就不会出现在这个鬼地方了,也就不需要遭受这些非人的折磨。
这个念头刚在我的脑子里冒出,我就在也坚持不住了,我甚至都没有时间思考,我为什么要这么想,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是好人,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光明媚,但这并不妨碍我的心里一片阴霾。
今天带我出去自由活动的不是青胭,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这个人和其他护工一样,冷漠粗暴,但他的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这个人应该和青胭一样,是最近新来的一批护工之一,他该不会也对我有什么企图吧?走出大楼之后,我迫不及待地远离这个家伙。现在我才明白邬先生话中的深意,不要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我现在不仅仅是不相信,我甚至都不想和任何人靠的太近,尤其是……男人。
我来到活动区域里,发现的第一件怪事就是邬先生和青胭坐在一个角落的长椅上,两个人是不是发出阵阵笑声。
之所以说这是一件怪事,那是因为在雾隐医院里从没有一个医护人员和病人这样亲近过。像青胭这样和病人坐在一起,既是一件违反医院规定的行为,又是一件很被其他所谓正常人鄙夷的举动。
就像如果你偶然了解到一个正常的人和一只虫子在交朋友,你也一定会觉得这个人有毛病对不对?对于雾隐医院里的这些护工和医生来说,我们其实甚至都不如一条虫子。
我看到他们聊得热火朝天,我也忍不住想过去凑凑热闹,不知道这一老一少在聊什么会让他们觉得如此有趣。
可我走了两步就看到邬先生冲着我迅速皱了皱眉,这个动作我太熟悉了,这是邬先生在暗示我不要过去,我立刻就站住了脚步,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幸亏周围的病人没有谁在注意我。
我所在的角度刚好在青胭的视线范围之外,而邬先生却能看到我。不知道他们又谈到了什么,青胭把邬先生逗得手舞足蹈。就是这个夸张的动作,邬先生有机会用手指指了指一个方向,我心领神会,急忙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我发现一个年轻的男人正在对着缘缘做出了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而缘缘则胆怯地抱着她那个画板,没有跑也没有大声叫,就是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我立刻就明白了邬先生的意思,我没空去关心邬先生和青胭的话题了,缘缘竟然被人欺负了,这让我的心里莫名生出了一股怒意,我气的发抖,二话不说就走了过去。
走得近了,我听到那个人用很奇怪的口音在说:“小妹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句话是这样说的对吧?”
缘缘咬着嘴唇,她看到我正朝这边走过来,她抽动了一下嘴角,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地打转。我心疼得不行,我大声喊:“你在干什么?”说着,我用身体挡住了缘缘。
而缘缘如蒙大赦一样,立刻就快步地走开了,找到了最近的一个护工,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用手抱住膝盖,无声地啜泣着。
我面对面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比我要高一些,年纪和我差不多,但实事求是地讲,这个人帅气的,不过这一点和他讨厌并不冲突,他也穿着病号服,都是这里的病人,都在这里卑微地活着,大家还要互相伤害,这让我的怒火再一次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