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搞不懂对于邬先生我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态,谈不上崇拜,因为他做的事情很多都让我不理解,也很不齿,可他却乐此不疲。也不应该是亲近,我的心里一直都有一种声音无时无刻不再提醒我,永远不要把真心摆在这个老家伙面前,否则我会死得很惨。让我意外的是,我也不害怕他,尽管作为我来讲,应该害怕他才对,但我始终觉得邬先生固然可怕,可是比他可怕的人也不是没有,我隐约觉得有另外一个人才值得我敬畏和恐惧,只不过具体是谁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忘记的东西太多太多了。
吴鹏涛终于清醒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一切,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本不应该说的事情,这都是因为自己被邬先生给催眠了,从这个老家伙走进病房到现在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奇怪的动作,可是他又是怎么催眠了自己的呢?这让吴鹏涛百思不得其解。
邬先生说:“这话又是从何说起的呢?我们之前不是聊得很愉快吗?”
吴鹏涛近乎于虚脱一样,他虚弱地说:“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这一次算我栽了,不过也好,以后要是再想来催眠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了。”
邬先生失望地摇着头,说:“你这么想我实在让我很痛心,本来我们完全可以成为交心的朋友。可如果你这样厌恶我的话,那我以后也没必要再来了。”
吴鹏涛完全不理会邬先生的话,他冷冷地问:“是我刚才吃的药?还是你那句话迷惑了我?”
邬先生站起身子,说:“你可能是太累了,不如你休息一下吧,我先走了。”
吴鹏涛还是自顾自地说:“是那些药对不对?它影响了我的意识?一定是这样。”
邬先生不置可否地说:“我一直都觉得我们是君子协定,你真的认为我会那么下作在你的药上面动手脚吗?”
吴鹏涛冷笑,说:“如果你是君子,你就不会千方百计打那批金子的主意了。人为财死嘛,没必要遮遮掩掩。”
邬先生叹了口气,故作痛心的样子,说:“好吧,既然你这样认为的话,我再多说什么都没有必要了。”说着邬先生从柜子把那个台历也拿了起来,说:“为了不让你误会,这个我想我还是拿回去吧。”
邬先生转身就要离开。
吴鹏涛在邬先生身后说道:“邬院长,你我都很清楚,即使不现在不是一个病人,我们的生活轨迹也永远都不会出现交集,更不用说我现在寄人篱下,说是你的‘阶下囚’也不为过,所以我们根本就不会成为朋友,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再试图打亲情牌了,我只是会装傻,可不是真的傻。”
邬先生哈哈一笑,说:“还真是无情啊,好的,你的提醒我记下了。”
吴鹏涛沉声说:“希望你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也希望你不会食言。”
邬先生说:“那是自然,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任何东西都可以成为邬先生利用的筹码,包括他自己的人格。
吴鹏涛说:“那就好,请你把台历放下吧,你说得没错,我需要这个东西,我要用它来见证你是如何输掉这场游戏的。”
邬先生宽容地笑笑,把台历放回了原处之后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吴鹏涛的病房。
那一晚吴鹏涛整整一夜都没睡,他在病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今天白天的时候被邬先生催眠的那一幕,那种陷入泥潭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吴鹏涛在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能度过这接下来的一个月,仅仅是第一天就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不是提到了金子,让他的心里产生了警惕,要是让邬先生再和他聊下去,说不准他连金子藏在哪里都会一字不落的说出来。同时他也庆幸,庆幸邬先生在一开始就给他提了个醒,这样的话后面再和邬先生打交道的时候他也就有了提防,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就算邬先生再想用同样的方式来催眠他,恐怕也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吴鹏涛又把今天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边,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加了足够的小心,可是究竟是在哪里着了邬先生的道儿,他还是捉摸不透。
就这样在无数烦心和担忧的事情反复思考中,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早上,医院的护士推着小车走进了吴鹏涛的病房里。护士熟练地把吴鹏涛要吃的药都准备好,她知道这个病人的病挺严重的,没办法自己吃药,所以他像往常一样拿着药盒,粗暴地捏住吴鹏涛的嘴,打算把药塞进去,然后强行灌水。
如果是在以前,吴鹏涛根本不会觉得这是虐待,他知道自己以后要承受的事情远远比这些要更恶劣和严重的多。
但是今天不同了,有了前一次的教训,他在心里已经认定了这些药有问题,吃多了势必会影响他对于一些事情的判断力。所以今天无论护士怎样粗暴地想要弄开他的嘴,他都咬紧了牙关就是不松口。
护士开始还觉得意外,这个病人之前虽然痴痴傻傻的,但总还算是听话,所以护士也并没有多为难他。但是今天也不知道这个病人哪根筋搭错了,说什么也不肯吃药。在雾隐医院里其实有这样一种风气,大部分的医生和护士,甚至包括护工在内,都习惯性地不把病人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而是把他们当成了牲畜、宠物和奴隶。反正绝大多数的病人也分不清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人,即使有些偶尔会清醒的病人在遭受虐待之后也不敢声张和反抗,一来自己没有申诉的渠道,二来弄不好还会遭到更严重的报复。
这个护士自然也是习惯虐待病人的那一类人,她哪里见到这么不识抬举的病人,所以她下手不觉地重了下去。可吴鹏涛铁了心似的,任由护士拳打脚踢他就是不肯张嘴吃药。病房里的喧闹声把在走廊里巡视的护工吸引了过来。
见到护工在门外好奇地询问,护士看到了帮手,叫嚷着让护工过来帮忙。护工过来一脚就把吴鹏涛踹到在地,然后用底盖顶住了吴鹏涛的脊柱,两只手分别按住了吴鹏涛的两条胳膊,就这样把他牢牢地摁在了地上。
护士用脚踩住吴鹏涛的头,然后把杯子里的水全部泼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瞬间即使吴鹏涛再能隐忍,耻辱的感觉也让他感到怒不可遏。可是现在他双拳难敌四手。护士还想再去掰开吴鹏涛的嘴巴。
吴鹏涛终于逮住了机会,他张开嘴狠狠地在了护士的手上。
护士立刻疼得又喊又叫。
护工到护士的手被病人咬住了,他也顾不得再去制服身下这个病人了,他急忙去帮护士挣脱吴鹏涛的嘴。
吴鹏涛也是被欺负了太久,心中的愤恨积累到了一定程度后终于爆发了。我也是气红了眼,不管护士怎么撕心裂肺地吼叫,也不管护工如何厉声训斥,他就是不肯放开咬住的那只手。护士的手上已经渗出了殷红的鲜血。
护工见到实在没办法了,就骂了一句:“妈的,给脸不要脸。”说着,他从腰里取下随身带着的电棍。
护工没有丝毫犹豫,就把电棍捅在了吴鹏涛的心窝上,电流流过身体的感觉让吴鹏涛有一种灵魂要出窍的感觉。他终于松开了口,仰面朝天躺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
护士看着自己手上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眼里布满了血丝,那狰狞的样子就像恨不得立刻就杀了吴鹏涛一样。她从护工的手上一把抢过了电棍,然后疯狂地捅在吴鹏涛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