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放火烧山，这辈子被KPI追赶。
财神大人说这事好办，要相信他在天界的经营多年。
看着他化身红色三蹦子带我一路向南，原来神仙也会鬼话连篇。
1.
“请未完成本年度KPI的仙友依次下凡，完成所抽中的任务内容，否则年终奖不予发放，望周知。”
考核部门同事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天庭，此刻我的心比南天门的柱子还要冰冷。
我叫游荔，就职于天庭气象局，是一名天气绘制师。
除了绘制各种天气，没有任何建树，以至于年末还要下凡补功德。
“苍天保佑，希望我抽到的是个简单的任务。”打开已经被我揉成一团的纸条，
“镇年神龙敖弋近日不知所踪，最后一次出现在青州城，务必除夕前令其赴神坛报道上任。”
好家伙，那可是龙，上古时期到现在就只剩一只的独苗。今年还是龙年，需要他在人间镇守，真不知道他老人家乱跑什么。
我还是赶紧回住处收拾东西下凡，毕竟一寸光阴一沓奖金。
“离朱，我得收拾东西下凡做任务去了。”我一回家就看见离朱躺在院子里的藤编老爷椅上百无聊赖地晒太阳，一边把玩着我养的小乌龟，一边眯着眼翻看他的财运簿爆金币。
神比神，气死神，都是为天庭做事，我这种低级小仙为了年终奖惨兮兮地打工，人家掌管着天下财运，经济自由。气得我牙痒痒，连着嚼了两个金币，嗯，还是那个味。
“告诉你多少次了，要磨牙用院子里的石头，少吃点金币，那是我用来安排人间财运的。对了，你刚刚说下凡做什么任务？”
我从他的手里抢过我的小乌龟，天可怜见的，都被离朱这只臭鸟转得走不了直线了。
“好像老龙敖弋在青州城附近失踪了，今年的神坛还等着他上任呢，上面急了，让我去寻他。”
离朱脸色一变，放下了他的财运簿，从金币山里探出了头，“我同你一起去，龙族与我有些情分，不好坐视不理。而且年末我也正好要视察人间，聆听人们的祈愿布置财运。”
正神就是自由，说下凡就下凡，不像我们这种小仙，审批假条比小龟爬得都慢，嫉妒得我又抓了把金币放在袖子里准备路上无聊当零食吃。
2.
离朱驾着云彩，身姿飘逸，红衣翻飞，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把他的棱角刻画得那样好看，莫非是长得好看才能做财神么。
离朱好看这件事我自小便知道，他嘴硬心更硬这件事我更知道。
比如现在，我失手掉落了自出生起便一直戴着的簪子，他嘴上说着不管，却还是加快了驾云的速度，帮我捡了回来。
然而我内心的感激之情尚未涌出，就被他接下来的话击碎，“你一个鸟族的，不仅不会飞还恐高，你和你袖子里的龟要是吐我云彩上，就等着一起被扔下去吧。”
果然好看的玫瑰都是带刺的，好看的财神尤其扎手。我伤心地躲到云彩的一角吃巧克力味的金币去了，离朱对我投以无奈的白眼。
“青州城的城门到这了，下来吧，前面人多，不能随意使用法力了。”我从云彩上蹦了下来，人间的集市可真热闹啊，到处都是绚丽的红色，灯笼春联还有糖葫芦，比只有白色的偌大天庭有人气多了。
可能是因为临近过年了，街道上人流涌动，每个人脸上的笑容都能看出他们对龙年的无限期待和向往，一定要抓紧时间找到老龙王，守护好这么祥和的人间。
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伸到我的视线中，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请你吃糖葫芦，游荔，放宽心，本财神在天庭多年，经验丰富，定能帮你完成任务。”
我本来是想骂他堂堂财神怎么这么抠的，但是面对那张帅脸，实在是不忍心，只好狠狠咬了口山楂。
“来人，快抓住她，这个疯女人中了邪了。”一群家丁从我身边冲了过去，“吧嗒”，我的糖葫芦英勇就义，躺在了地上。
在默念三遍“莫生气，气坏身体无人替”后，我抬眼看向前方那群家丁，很多人聚在一起，被追的姑娘已经被推倒在地上，眼神中充满了倔强，几本书的书角从扯散的包裹中露了出来。
“一般人逃亡多是带些金银细软，这姑娘竟然随身带的都是书。”听了离朱的这番话，我更加感兴趣了，什么书，是像月老看的话本那种么。
于是像条泥鳅一样，挤到人群之中，从周围人的三言两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
3.
这女子叫冯荞，祖母是开茶庄的，见孙女聪明伶俐，从小就延请名师教导。
谁知这里三年前发生了疫病，祖母和母亲在那场疫病中撒手人寰。她父亲冯典乾唯利是图，平日苛待这个不受宠的女儿，地位甚至比不上府里的下人。
冯典乾身边莺燕环绕，终于喜得一子，起名冯豹。比眼珠子还金贵，惯得无法无天，冯豹每日酗酒赌博，好好的茶庄生意被败得所剩无几。
冯家欠下的赌债无力偿还，只好把女儿嫁给债主家傻儿子还债，今日把冯荞绑到订婚宴上逼着她定了亲。谁知回家后她撬开了柴房的锁，避开护院，逃了出去。
护卫们是在出城后一座破旧的小庙里发现了昏迷的冯荞，把她带回家的路上，醒来后又逃跑，嘴里还说着什么祖母和母亲还活着，被冯典乾扇了个嘴巴，说着三年前就病逝的人怎么可能活了过来。
“放开我，我不要回去嫁人，母亲和祖母让我走自己的路。”
“满嘴疯话，定是中了邪，但是一样嫁，不过是个没用的女儿罢了，能为我们冯家还债，是你的福分。”冯典乾举起了手，巴掌要扇在冯荞的脸上。
我引云成风，风刮起来，大家纷纷捂住了眼睛，趁此混乱之际，我和离朱带走了这名姑娘。这姑娘身上有术法的痕迹，不知和敖弋失踪是否有关，需要查问一下。
冯荞细心地发觉我们是神，愿意坦言相告，“我昨日本想直接逃出城，路过了攘灾娘娘庙，想着去祭拜一下，没想到真的见到了祖母和母亲，她们没有去世。只可惜后来好像飘来了黑色的花瓣，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就被家丁抓了。”
我和离朱对视一眼，这个庙可能有些线索。
思考之后，我们决定带着冯荞一起前往那座庙一探究竟。按照她的说法，距离此处还有一定距离，走的话还有点远，看着面前驶过的马车，再看看离朱，山人自有妙计。
“离朱，我有一个好想法。”
“闭嘴，不可能。”
很明显，他已经猜到了我的意图，但是我用他埋在院里桂花树下万年的佳酿威胁他，他妥协了。那坛子酒好像是他以前和他的好友一起埋下的，宝贵得很。
离朱的真身是三足的红色大鸟，既然不能显露真身，可以稍作变形，比如现在面前这个红色的三蹦子就很好。
于是，我怀里揣着小龟开着红色的三蹦子上开心极了，“冲呀，向着年终奖前进。”
4.
在冯荞的指路下，我们一行来到了攘灾娘娘庙。
庙很小，建在空旷田间，周围只有些草垛子，略显寂寥。也没什么人参拜，自然没有什么香火。
进门就可以看到一尊雕像，虽然雕刻的并不是鬼斧神工，但也可见得塑像人当时非常虔诚用心。
神像是一名女子，站在莲花台上。左手捻着柳枝，右手托着一朵白莲。
冯荞解释说，柳译留，当年疫情肆虐，人们希望亲人能活下来，留在身边。右手的白莲花，是希望她为逝去的亲人祈福，拯救那些深受丧亲之痛折磨的人。
女子慈眉善目，眼中尽是对苍生百姓的悲悯。
“这位是什么神仙，我好像未曾见过。”离朱思考了一下，“其实除了天生神体，和凡人修炼成仙外，还有一种是凡人通过自己的信念塑造出的神。也就是说，这种神是随着凡人的信仰应运而生，他们主要是在人间度化世人。所以天界的资料可能更新不够快，就没有相关记录了。”
我眼光向下一扫，发现神像底座有些黑色的痕迹，很是奇怪。
一般雕刻的神像底座都是白色的，这个怎么会是黑色，而且越往下颜色越深，如墨一般泼洒。我心底有一丝不好的感觉，颤抖着手将神像转了面。
只见攘灾娘娘手里的白莲竟变成了墨色的花，柳枝也没有了柳叶，变成了一根光秃秃的枝条，诡异又妖娆。
离朱蹙眉道，“我曾在古籍中读到过，因凡人愿力而孕育的神本相会随着他的修为心境变化而变化。”那想来那名姑娘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黑色花朵，就是这位攘灾娘娘的幻术了。
我引风感受了风中残留的灵力。“离朱，敖弋的气息竟然在背面神像所持的柳条上，和这位攘灾娘娘一定有关系，我们得会一会她了。”
离朱眉头一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管她在哪，这个雕像都是他的真身。
离朱掌心聚集了红色的火焰向神像打了过去，就在火焰即将触碰到神像的瞬间，空中飘落了黑色的花瓣，火焰熄灭了。
“两位仙友大驾光临，可是有何误会，上来就要来毀我真身。”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庙中，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身着黑色长裙袅袅走来，就是背面雕塑的模样么。
“神者，普渡众生，可你呢，对凡人施加幻术，损其心智，敖弋的失踪想来也与你有关吧。”
攘灾一摊手，表情尽是无辜。“那名姑娘是自己来我庙里祈愿，想再见祖母母亲一面，我虽在他身上用幻术，但却帮她实现了愿望，减少了痛苦，不知何罪之有。”
幻境之所以称为幻境是因为一切皆如梦幻泡影，虽美好，但一触即破。长期陷入幻境会让人心智恍惚，分不清现实，大大不利于心智。
“你难道不知道在凡人身上施加幻术会对他们身体产生伤害么？”
我又想起了敖弋的失踪，好像有什么零散的碎片整合好了。“不，她知道。正是知道，才绑架了敖弋，你的目标是龙丹。”
攘灾轻轻摸着黑色的花瓣，大笑了几声，“不错，幻术对人类有害，但龙丹可以消除一切负面效果。龙丹可以让我的忘忧花开遍每个地方，我要让这片土地的人再也不记得痛苦。”
她捏了个诀，让我们见到了这片土地曾经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