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海,静安寺。
五点停止开放之后,静安寺就显得有些寂寥,入夜之后,更是冷清。
或许是由于佛家正大光明的庄严气象,偌大的静安寺即便冷清寂寥,也没有丝毫阴森的质感,反而有种令人心平气和的祥和气场,令人舒心。
作为盛海三大寺之一,白日来焚香祈愿的人自然络绎不绝,即便已经入夜许久,寺里的空气还残留着焚香的余味。
某处僻静的区域,一间僧里房灯火通明,有两人在窗前相对而坐,沉默不语。
右边的,是一位须眉如雪的老僧,神态平静,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平和安详的气质,只是一眼,便让人高山仰止。
显然是位得道的大德。
右边的那人,则并非释教人士,一头短发黑亮茂密,光滑白皙的皮肤让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但其淡漠的眼神,却显然不是青年人能有的。
这个人修眉长目,一双象眼黑白分明,内蕴精芒。
面相学中有“十分面相,七分看眼”的说法,象眼本该是一副仁相,但在此人身上,却根本看不这个特点。
此人身材并不魁梧,但是坐在那里,却给人一种如山岳般的磅礴感,只觉不可撼动!
若是仔细观察,还能在其沉稳如山的气势之下,察觉到一丝收敛极好的彪炳气息,如同山底下流淌的岩浆,充满了霸烈的侵略性。
窗户大开,盛海的夜风流淌,将桌上袅袅的香烟吹得缱绻翻卷。
嗒嗒的清脆声响在寂静之中格外清晰,两人正在对弈。
约莫十余手之后,老僧喟然长叹一声,轻道:“齐施主棋力大长,老僧已不是对手。”
随后轻轻投子,认负。
对面的男子收手,轻轻握拳,放于膝上,淡淡道:“不是我棋力增长,是和尚你自己心不静。”
和尚默然。
对方今夜要做的事干系甚大,与他镇守此处的本心相违背,但是为了还上一个天大的人情,他却不得不出手相助。
饶是他得道多年,也不禁心中唏嘘,备受煎熬,如何能够静心对弈。
心里佛唱一声,和尚下意识掐动手里的念珠,却摸了个空。
这番尴尬的小动作自然落在对方的眼里,男子轻轻开口问道:“铁五铜十莲子万,金刚千万,菩提无量。你那串天台菩提子呢?”
男子说的是念珠材质,与持诵修行所获得的功德倍数。
铁质的念珠,能获得五倍的功德,铜制的能获得十倍功德,至于和尚之前所配的那串菩提子,则能获得无量数的功德。
那串菩提子,是和尚剃度之时就一直佩戴的,几十年来从不离身,如今手上空空如也,故而男子由此一问。
老僧抚过瘦硬的手腕,淡淡回应道:“前段时间突然断裂,便随它去了。”
男子淡淡颔首,并不言语。
和尚随他沉默了片刻,终是心里不静,忍不住开口道:“齐施主,帮了你这件事,贫僧与你齐家,便是两清了。”
男子面无表情:“自然。”
和尚佛唱一声:“阿弥陀佛。”
神色之间,似是释怀,似是愧疚,似是悲悯……令人看不透彻。
随后房间彻底陷入死寂,两人相对而坐,默默无言。
许久之后,大风骤起,窗帘猛地掀开,飘转如篷,默然许久的两人精神一振,同时眯眼往天外看去。
两人一人眼中漆黑如墨,如同黑洞一般深邃诡秘,一人眼底如熔金流淌,炽烈庄严!
盛海的夜空在两人的眼中,陡然变样。
整个盛海的夜空,被一片紫金大潮笼罩而下,如同风卷流云,魏然大观!
在这样一片背景之下,一道邪戾的红光如流星般疾驰而来,红光之后,一道汹涌磅礴的紫金流光紧追不舍。
红光的气势已经虚弱淡薄,远不如那抹紫金色流光气势宏盛,但其速度却是异常迅速,丝毫不输。
除了高錾作为血祭载体的那柄匕首,和邹宝驹的神魂,还能是什么?
两者你追我赶,奔着静安寺汹汹而来。
“静安寺?”
半空中的邹宝驹意识到红光的方向,心里一怔,随即心中冷笑连连。
“臭虫就是臭虫!弄了那么大的阵仗,我还以为你对风水局了解多深,却原来依旧上不得台面!”
他一路追赶而来,已经用尽全力,奈何红光的速度实在太快,之前在海上,离盛海距离太远,能够借用的力量有限,故而从海上一路追到了盛海。
他对盛海风水局了若指掌,所以知道其中有几处极为精妙的地方,若是若是被攻击,可以轻易造成风水局的动荡。
季正文此次明显是有高人指点,所以他也不确定对方是否知晓,故而一路上,心中始终隐忧。
但是当他意识到对方的攻击地点时,却是不屑地笑了。
静安寺确实是盛海风水局中极为重要的一环,稍微出点问题,就会引起风水局极大的动荡。
这一点确实没错。
可是他季正文就不想想,静安寺对于盛海如此重要,但却依旧敢在白日开放,让无数男男女女进进出出,烧香祈愿,底气何来?
自然是其固若金汤的防御!
作为盛海三大寺之一,又是盛海风水局的关键枢纽之一,弘大庄严的静安寺,被凝如实质的佛气严密包裹,如同一口大钟倒扣下来,可谓防御最强!
而且庄严的浓郁佛气,天然是一切邪祟的克星,这血灵祭祀的匕首攻击此处,无疑于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静安寺的西北方,七层的莲花金刚宝座塔如同坛城,五座尖顶象征密宗金刚界曼陀罗的五方五佛。
除此之外,八百八十六尊佛像、十八罗汉、四大天王,及各色菩萨环绕其上,正大庄严!
而与之对角的东南方,山门之外,十八米的阿育王梵幢雄伟矗立,上刻“正法久住”四个大字,背面还刻有整部金刚经,在其顶上,更有四尊光明狮吼像。
其整体,如同一根巨大的金刚杵,与宝塔遥相呼应,神威凛烈!
固若金汤的防御,岂是扑火之蛾能够撞破的?
离静安寺越近,邹宝驹就越能感受到那股沛然浩大的佛家庄严气场,心中对那抹红光就更加戏谑,也不再有何动作,只等这邪魔外道自取灭亡。
然而,在猩红流光就要撞上固若金汤的“金钟”那一瞬,笼罩静安寺的那座庞然巨“钟”,如同欢迎红光回家一般,突然消散开来!
整座静安寺全然暴露在邪戾的红光之下!
邹宝驹心如擂鼓,勃然大怒:
“老秃驴,尔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