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干儿一身淋漓的鲜血，嘴巴大张，仿佛在向上天呐喊祈求。
小女孩儿坐在他后仰的脑袋边上，连衣裙下，一双方口皮鞋轻轻摆荡。
配上白腻如瓷的面容和颈边青梅，说不出的灵气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如同坐在泰坦肩膀上的小小精灵。
地狱和天堂的场景融汇在一幅画卷之中，残忍和灵秀交织着扑面而来，给人以强烈的冲击。
或许是这个安全屋让他们迟钝了，也或许是被喜悦蒙蔽了感知。
无论怎样，赵晓鸥等人，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房间内那浓得不同寻常的血腥味。
突然的剧变让他们脑袋空洞了一瞬，但多年的经验本能，却让他们下意识地动了起来。
所有人如临大敌，缓缓散开。
几个成年男人围成一张大网，将小女孩儿笼罩其中，缓缓逼近。
期间，不动声色地拿起房间内趁手的东西，神情凝重。
赵晓鸥右手伸到腰后，短刀传来的熟悉的触感，让他心里安定了些。
瞥了一眼沙发旁不知何时打开的窗户，一阵大风呼啸着灌了进来，寒冷让他不禁微微战栗了一下。
“三位，不进来聊聊？”他冲着窗外沉声喊道。
声音不敢太高，怕吵醒人，引起注意。
这个女娃娃他们都认识。
就是之前烧烤摊上，瘦干儿去挑衅时借题发挥的小家伙。
眼下她出现在此，赵晓鸥自然认定和齐野狐他们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那三人现在就在窗外，或者院中……
眼神往几个窗口外瞟了过去，夜幕深沉，根本看不清东西，更不要说人影。
同样，屋外也没有传回应答声。
赵晓鸥面上闪过一抹阴鸷，耐着性子抬高了些声音：“兄弟是求财，还是寻仇？求财的话，一切好商量，如果是寻仇……”
“我赵晓鸥知道斗不过你们，但兄弟也请让我死个明明白白。”
声音砸进夜色里，没有激起一丝反应。
一群人交换眼神，随后紧张地缓缓往前移动，再次缩紧包围圈，向中心的小女孩逼近。
同时眼睛四下扫动着，生怕被暗中的偷袭击中。
熊罴壮汉慢慢摸到窗户前，堵住了女孩儿的退路，几个成年人均离沙发一米距离，成圆圈将小女孩儿围困住。
但这并没有让他们变得轻松，反而更加沉重了。
一个小女孩儿，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们中间，还偷偷杀了他们的一个人，怎么会简单？
压抑的气氛持续了好几秒，却像是过去了好几个世纪。
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赵晓鸥终于开口打破沉默：“他们三个呢？”
小女孩儿没有回答他，只是把手伸进裙子的口袋里。
就是这个动作，让房内一阵躁动，所有人全身绷紧，差点就要忍不住出手。
但女孩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手机，将手机屏幕朝向赵晓鸥。
“在哪？”她问。
屏幕里是十几道跃动的灯火，从明亮的程度来看，画面之外还有更多。
烛火中间，是一张包了明黄桌布的供桌，桌上放着一个碗一样的东西，边缘包金，碗内也是金光灿灿，还有些看不清的刻像图案。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赵晓鸥瞳孔一缩，像是见鬼一般。
随后，一声炸雷的咆哮在房中炸起——
“跑！”
赵晓鸥像是受惊的兔子，转身就跑！
然而还没有跑出几步，一道红光飞射而出。
“哎呀！”
赵晓鸥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一柄带血的匕首直接穿透他的大腿，鲜血流淌，染红地板。
“咔哒！”
小女孩从沙发靠背上跳了下来，皮鞋在地面上敲击出清脆的声音，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向赵晓鸥。
鞋跟敲打地面，像是催命的鼓点。
事发突然，他的那些兄弟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在原地，看着小女孩儿一步步地向他走去。
“啊！”
一声怒吼突然炸起，随后地动山摇般，熊罴一样的壮汉直接撞翻沙发，冲了过来！
这一声咆哮将呆愣的众人惊醒，回神后眼睛里爆出凶狠的光芒，挥着手里的物事，朝小女孩扑去。
“住手！！”赵晓鸥惊恐大喊。
然而已经晚了！
壮汉三两步抢到小女孩儿身后，双拳交握，铁锤一般狠狠砸下！
女孩儿如同易碎的瓷娃娃，泰山压顶般的巨大阴影将她笼罩在内，似乎能将其轻易碾碎。
巨拳狠狠抡下，带起呼呼的风声，在即将临近小女孩儿头顶的瞬间，爆退出去！
一同爆退的，还有壮汉那熊罴一样的沉重身躯。
桌子和沙发爆碎开来，碎屑激射四散，壮汉后脑重重撞到墙壁上，以撞击点为中心，一片鲜血开花一般迸射，在满是烟酒渍的墙上铺开。
这栋两层的小楼如同地震般震动起来，窗户的玻璃碎开，哗啦啦地掉落下来，落满壮汉全身。
壮汉紧缩的瞳孔涣散开去，惊恐的神情却还停留在脸上。
小女孩儿是怎么出手的，他根本没看见……
“尕娃！”
赵晓鸥怒吼，目眦欲裂。
这个叫尕娃的壮汉，是他的侄儿，也是他唯一的亲人，两人走南闯北，更是生死之交。
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瞬间丧命，赵晓鸥只觉得全身鲜血往上涌，脑袋都要轰然炸开。
一双眼睛顿时通红，他扭头怒瞪那小女孩儿。
然而眼前的一幕，让他满脸的愤怒重新化为惊恐，瞳孔剧烈震颤起来。
最先扑上来的两个兄弟，也步了尕娃的后尘，倒飞出去砸在墙上，脑后炸出两朵血之花来。
“停！停！都他（和谐）妈给我停下啊！！”
赵晓鸥青筋暴起，不管不顾地吼叫，神情绝望，近乎哀求。
然而事与愿违。
小女孩儿没有停手，他的那几个兄弟，也没来得及停手。
在他的怒吼声中，其余人也如同破布口袋般，倒飞了出去，咋在墙上反弹回来，摔落在客厅各处。
刚才还兴奋地要分钱的众人，除了赵晓鸥，此刻全部断气。
血浆在墙上炸开，像是有人用猩红的染料在墙上泼墨，森然又浓艳。
血气森然。
收拾了一群人，小女孩儿面不红气不喘，继续迈动步子，踏着满室的森然血气，走到他跟前。
“在哪？”
她身材娇小，但灯光却将她的阴影拉长扯大，将赵晓鸥的身型尽数笼罩进去，如同魔神的威严。
赵晓鸥充血的双眼怒视女孩儿，质问道：“是谁让你来找我的？刘瞎子？罗锅？”
女孩面无表情，将手机屏幕重新杵到他眼前，像是执行程序的机器般，开口还是那两个字。
“在哪？”
赵晓鸥看着屏幕中的那件东西，再扫一圈全部变成尸体的兄弟们，惨然一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他眼中爆出怨恨又痛快的光来，随即这种情绪蔓延到他的脸上来，变成恶毒的笑容。
虽然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小女孩儿是谁，但他却知道手机里这件东西，对对方有多重要。
对方杀了自己唯一的亲人，还有出生入死的一票兄弟，他怎能不报复？
赵晓鸥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小女孩儿脸上愤怒的神情，然而迎接他的，却是一片刀光。
喉咙处鲜血喷涌，赵晓鸥眼中的神情瞬间惊愕，似是不相信，面前这女孩儿竟然如此果决。
惊愕旋即转为呆滞，瞳孔再慢慢涣散下去。
如同排练千百遍，小女孩儿早已避开喷涌的鲜血，也始终面无表情。
她的手里，一柄不知是从哪儿抽出来的短刀，冷冽森然，寒凉如雪。
挥刀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切开喉咙的时候，并没有血液残留。
她从蹲下身来，抽回插在赵晓鸥大腿上的短刀，在一张纸页上横抹。
猩红的颜色，瞬间掩盖掉“赵晓鸥”三个字。
以这道新痕为分界点，之后，还有几个名字；
之前，则是触目惊心的十几道血痕，血痕从旧到新，依次排列。
“赵晓鸥”之前那道，颜色尚还鲜红；第一道却已经发黑。
那些字迹虽然被血迹掩盖，但还是能够模糊认出来。
细看之下，便能发现，赵晓鸥之前说的“刘瞎子”和“罗锅”，也已经被掩盖在斑驳的血块之下。
纸页之上，血色斑驳，如同阎王的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