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烧烤摊不太远的地方,一座偏僻的小宅院正亮着灯。
一群浑身泥土的人正呼哧呼哧地喘粗气。
在粗重的喘息中,夹杂着不和谐的“嘘嘘”声。
声音尖利,像是在吹口哨。
发出这种声音的,是个身材干瘦的男人。
他的两片腮帮子,横插着一根油光水亮的钎子。
正是这根钎子,让他口腔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只能微张着嘴。
但剧烈奔跑之后,身体需要大量的氧气,呼吸自然就要比寻常更为粗重急促。
急促的气流在穿过狭窄的嘴唇时,就发出了这种,类似口哨的尖利声音。
尖利的“口哨声”在一片粗重的喘息中分外明显,而且还特别有节奏……
其余几人喘着粗气,频繁交流着眼神,眼神之中尽是玩味,喘气的同时,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只是顾念着兄弟情义,这群家伙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喘息声渐渐变慢,“口哨声”也开始慢下来,但依旧很明显。
“嘘……”
“嘘……”
口哨声在庭院里十分明显,明显得就像众人憋笑的神情,
瘦干儿被迫吹着口哨,神情一片哀怨,眼神在自己这群兄弟身上,一个个地扫过去。
但这群人没一个敢跟他目光接触,因为,憋笑实在太难了……
“嘘……”
“嘘……”
寂静的环境中,口哨声清晰入耳,加上这舒缓的节奏,让人……
膀胱有点想要出货的冲动……
几人对视一眼……
“我去上个小解。”
“我也去。”
“等等我……”
顷刻间,寂寥的庭院,只剩瘦干儿一人,孤独地吹着口哨。
瘦干儿生无可恋,一脸愤愤地捞起将地上的手提箱,往房内走去。
……
……
“啊!!”
这一声惨叫余音绕梁,哀转久绝。
一道血箭泼洒在地板上,猩红刺目,随后“叮当”一声,细铁钎子带着血渍,掉落地上。
瘦干儿两边脸颊的纱布被鲜血浸透,猩红迅速晕染开来,然后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可以了,接下来消消毒,应该就没事了。”
赵晓鸥一脚将铁钎子踢到角落去,把屋里备着的一瓶酒精扔过去。
瘦干儿一把接住,含糊不清道:“谢谢鸥哥。”
他痛得满脸煞白,额头鬓角尽是冷汗。
赵晓鸥摆摆手,脸色阴沉:“这次真的踢到铁板了。”
房间里的气氛一沉。
那矮胖子问道:“鸥哥,那小白脸真的很厉害?”
赵晓鸥不说话,只是望向熊罴一样的高壮汉子。
所有人,包括痛得瘫在沙发上喘粗气的瘦干儿,也一同将目光投到了这个汉子身上。
汉子凝重点头,瓮声瓮气道:“很厉害,我甚至都看不清他怎么出手的。”
众人身躯一僵,随后眼瞳猛地紧缩,心中一阵骇然。
“嘶!幸亏当时鸥哥把我们拦下来了,连狗熊你都看不清出手动作,我们上去不是得被按在地上摩擦?”矮胖子缩缩脖子,一脸后怕。
其余众人深以为然,赵晓鸥也脸色发沉。
瘦干儿挑衅齐野狐等人的行为,其实是他授意的。
当然,他也不是显得没事儿干,非要惹点事。
这么做,其实是为了试探。
出来混的,谁还没几个敌人?
像他们这种靠凶狠吃饭的,敌人就更多了。
捞的又是快钱,难免碰上极致贪嘴的麻雀,不得不防。
今晚便是刚刚拢了一群有钱人,吃了场现席,挣的也不少,三个手提箱里的钱,够他们最少都分到六位数。
刚干完一单,拎着巨款从荒郊野地里回来,就碰上齐野狐三人,怎么会不戒备?
所谓吃现席,就是找准一个座有货的坟,再收拢一群主顾,等人聚齐了,再开墓盗宝。
下地里卖命的,肯定是他们这帮土夫子,捞出来的明器,由那帮主顾竞价,价高者得。
这事违法,动静也大,自然得在深更半夜的时候干。
他们是挣的是这个钱,所以才会凌晨还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逛荡。
但齐野狐三人,这个点还在这儿吃烧烤,那就不太正常了。
即便对方带着个小女孩儿,他也没有放松警惕。
他摸爬滚打多年,谨慎是刻在骨子里的,虽然没有见过有谁办正事还带个小孩儿的,但是人心复杂,保不齐有人给他来一个反套路呢?
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让瘦干儿去试探一下。
哪知道,这一下就踢到了铁板,栽得死死的。
不过,万幸的是……
“还好,这三个家伙不是冲我们来的。这也算个好消息了。”赵晓鸥长出了一口气。
“那三个,到底是什么人?”矮胖子心有余悸地问道。
赵晓鸥皱眉思索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头绪,末了摇摇头:“不要打探他们是什么人,反正以后肯定是不会再见了。”
见他的神情颇为忌惮,众人也知道那三人不简单,也就不再追问了。
“好了。”赵晓鸥拍拍手掌,驱散众人心头的阴霾,“这倒霉事就不要想了,现在开始分钱。”
众人精神一振,脸上都不由自主绽放出笑容来。
他们花了好几个月选址、牵线,今晚又卖命下地,不就是为了这些红彤彤的票子吗?
看着他们满脸的喜悦,赵晓鸥心情也舒朗了许多,拍着桌上三个厚重的手提箱,笑道:“这次的油水厚实,按之前说好的,咱们每个人至少都能分到十万。”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兴奋地互相搂着肩膀,碰着胳膊,嘿嘿笑了起来。
赵晓鸥也情绪颇高,作为领头人,他分到的自然最多,省着点花的话,三五年内不用做任何事情了。
当然,作为领头人,自然是要讲义气的,于是他正色道:“瘦干儿这次无妄之灾,完全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打算从我的那份里,拿出两万块,当是给他的医药费。”
话音刚落,房间里顿时响起一片艳羡的“啧啧”声。
虽然他们这次下地挣得都多,但没谁会嫌弃钱少。脸上两个无关紧要的小伤口换两万块钱,换他们任何人都是乐意的。
“鸹貔,请喝酒……”
一圈人扭过头去,正要打瘦干儿的秋风,却突然像是被按了暂停一样,全部僵在原地。
一群人的表情也冻结在脸上,只有深深的惊恐在眼睛里疯狂扩散。
瘦干儿已经无声无息地死了!
他的喉咙上,插着一把匕首。
匕首直没入柄,猩红的血液淋漓流淌,染红他的脖子和前襟,像是火山周围,满溢出来的岩浆。
脑袋后仰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开,像是在无声呐喊。
那根铁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插回了他的脸上,伤口的鲜血流下来,像是两行血泪。
整个场景,诡异又血腥,有一种令人头皮炸开的惊恐。
而令人更加惊恐的是,在他脑袋枕着的靠背上,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双马尾长至腰际,红色发绳末端的小小青梅,在洁白如雪的脖子旁,轻轻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