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下午。
一声尖利的鸣笛之后,轮船从盛海的港口出发,破水而去。
神棍站在船尾,看着缓缓远去的地平线,静默不语。
很快,陆地的边沿线,就在他的而眼前跌落下去,视野的尽头,是一片波涛浩渺的水纹。
神棍抓紧船舷的栏杆,指节发白。
“第一次坐船?”邹宝驹出现在他的身边,开口问道。
神棍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
“没事,一会儿就习惯了。”邹宝驹安慰道。
太阳还挂在天上,炽烈的阳光照射下来,让人脸上有些刺疼。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进海水里,被白色的浪花搅碎。
“没错,一会儿就习惯了。”
宁玉佛和宁鸣蜩也走过来,轻笑着安慰道。
“你看。”宁玉佛指着远远的海平面,“海上的落日很漂亮,跟在陆地上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等到了黄昏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神棍脸色微白,勉强笑着点了一下头。
宁玉佛父子二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
他们都看出来,神棍似乎……有些晕船。
这对一会儿的赌斗,可不算是个好消息。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赌斗的场地, 由季正文决定。
不过在今天之前,对方却一直没有消息传来。
知道今天早上,季正文在盛海的喉舌,才将这次的赌斗的地点,告知了宁家。
地点,被放在了海上。
这样的决定,出乎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盛海作为宁家的主场,宁家占尽优势,季正文不敢上岸也是正常的。
对此,官方的意思,也是偏向于在海上解决此事。
毕竟前段时间,盛海已经被季正文的手下闹过一段时间,搞得他们很是头疼。
虽然每次闹事,宁家都及时地解决了,但还是不可避免闹出了些动静。
这让官方很不满意。
所以,当他们得知了这样一个消息之后,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
虽然在盛海本地,宁家的力量,才能最大限度地动用起来,能够做更多的布置。
对付季正文他们,也更加方便。
但官方都发话了,他也只有听从。
从心里,他也理解官方这么做的心态。
像季正文他们这样一群凶人,如果真的登陆,宁家一个没有处理好,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不可估量。
虽然官方可以动用自己的力量,将他们的动向严密监督起来,同时将场所封锁戒严。
但那样一来,所造成的影响就太大了。
种种原因,最终宁家只能硬着头皮,抗下这个重担子。
好在这样的情形,他们之前就已经有过预测,故而,也不是多难接受。
只是可惜,本来能够轻松解决季正文的情况,生生弄成了一场硬仗。
“这个季正文,竟然那么狡诈。”宁鸣蜩愤愤不平地骂道。
“别把人都当做傻子。”宁玉佛淡淡道,“这家伙多年前能从四家的围杀中逃出生天,脑子怎么可能会笨?”
“逼我们离开盛海,把场地放到海上,彻底废掉了我们的主场优势。釜底抽薪,这一手,虽然简单,但也确实很有效果。”
他毫不吝惜,夸赞起这个多年不见的老对手来。
邹宝驹闻言点点头:“不止如此,在海上,顾忌就少了许多。许多见不得光的阴暗手段,都可以肆无忌惮地使出来。”
“今天晚上,注定不会平静!”他沉声道。
听闻此言,宁玉佛的眼神也沉了下来。
他明白邹宝驹的意思。
大海之上,无依无靠,发生了什么,外人根本无法知晓。
这次的赌斗,虽然早已商定,但是指望对方会按照规矩来?
笑话!
季正文是什么样的人,宁玉佛再清楚不过了。
对方但凡有点顾忌规则的心思,二十年前就不至于被宁家住处盛海,然后又接连惹怒其余三家,被撵得像是丧家之犬一样,赶出国境!
季正文将场地选在海上,其祸心,已经昭然若揭。
他固然有釜底抽薪,切断宁家后援的打算,但同样,肯定也抱着若是高錾落败,就让宁家众人葬身海底的想法!
宁玉佛昔年与他交过手,对这个人不说了若指掌,但根本的方向不会偏离。
虽说十二十年过去了,对方肯定会有许多变化,但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本质上,还是那个阴险狡诈,不顾规则的疯子!
不过正巧,宁玉佛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季正文抱了这样的心思,他又何尝没有?
季正文接受不了高錾落败,宁家自然也不可能接受落败之后的后果。
所以,今天晚上,若是神棍获胜,那么季正文那方,必然会发难,将来人尽数击杀;
同样,若是高錾获胜,宁家也会发作,将季正文那方的人,全部沉尸海底。
历史,往往是由赢家来书写,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宁邦国身为一家之主,自然要坐镇家中,不能以身犯险。
故而这一次,就由宁玉佛带队。
同时,还带上了宁家同辈的一些好手,以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至于宁鸣蜩,今年刚刚成年,这一次血与火的淬炼,是他第一次执行家族中的任务。
身为宁家嫡系人,自然要经受住最严苛的考验,担起最重的担子!
除了他,这次跟来的,还有宁惊猿和宁靖安,以及三五个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邹宝驹,当然是因为放心不下自己新收的宝贝徒弟,要亲眼盯着。
同时,也是宁家这边最后的一道保险。
有这么一座高山坐镇,宁玉佛紧绷的心弦,也轻松了许多。
“放松呼吸,用我教你的法门,宁心静神。”
邹宝驹将手放在神棍的肩膀上,和声道。
神棍闻言,绷紧的躯体微微放松了一下,闭上双眼,双手捏起一个玄妙的诀,呼吸绵长。
很快,他的脸色便恢复正常,脸上也开始弥漫起若有若无的紫金气息。
见他这么快就进入状态,邹宝驹虽然已经习惯了,但依旧捋着胡须,满意地微微笑着。
宁玉佛看着身旁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老人,心里不禁有些感叹。
他在年幼之时,有幸见过老人认真出手一次。那一次的景象,令他至今回想起来,仍是鸡皮疙瘩满身,战栗不已。
不知此次的事件,最后能不能让这位老人,再稍微认真地,出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