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佛没有骗人,落日之时,海上饱满的水汽凝结起来,成为漫天火红的云霞。
那一轮巨大无比的落日,缓缓地往海平面滑落下去,显得壮观又瑰丽。
就是在这样美丽的落日之下,季正文的轮船,由远处,缓缓逼近。
最终,两艘轮船慢慢减速,在海上隔着数百米的距离,保持相对静止,并肩行驶。
季正文的那艘轮船,是真正的巨兽,比宁家乘坐的这一艘,大上一倍有余。
如此一尊巨兽迎面而来的时候,带来浓重的压迫,船上的众人,不免有些呼吸微滞,心里也凝重起来。
“哼!”
宁玉佛沉声一喝,带上了真气,如同闷雷一般在所有人耳朵里面炸响,将他们惊醒。
“季正文这狗贼,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什么长进,只能在这些小伎俩上做手脚。”
“想用这个方法来影响我的心境,痴心妄想!”
宁家众子弟本来有些心头发虚,听到宁玉佛如此一说,便明白过来这是对方的诡计,一时间纷纷调整心态,神情重新恢复正常。
看到这一幕,宁玉佛面容稍霁。
这些话,他是故意说给自家的这些小辈们听的,为的就是将他们已经失衡的心境,给尽量拉扯回来。
面对如此具有压迫力的巨轮,人很容易不由自主地,就在心里陷入弱势地位,简单来说,就是发虚。
这在平时或许没有什么,但是在今晚这个极端凶险的场景,或许会在关键时刻,让他失去性命。
宁玉佛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在这种苗头出现的一瞬间,就直接将他们喝醒。
同时,将此说成季正文的心机,以此帮助他们更轻易地走出魔障
至于季正文到底有没有这种想法,不得而知,也并不重要。
众子弟当中,自然也是宁靖安两人先回过神来,随后众人,才纷纷调整好心态,不再受面前这个庞然大物影响。
宁鸣蜩也算是清醒得很快,对此,宁玉佛心里有些满意。
但最令他惊讶的,还是神棍。
这个孩子,在面对如此巨大的冲击力时,眼里却没有丝毫震撼和发虚的意味。
只有见到新奇事物的那种好奇的神采,从眼中散发出来。
心境,竟然是丝毫未受影响。
如此良才美质,也难怪被眼高于顶的邹宝驹看上,收为弟子。
“哈哈哈哈!宁玉佛,二十年前一别,别来无恙啊!”
对方的甲板上传来一阵热情的笑声。
宁玉佛眯眼望去,冷哼一声,“我自然好得很,倒是你季正文,当年像狗一样被逐出国境,保住了一条烂命,不好好在你的东南亚待着,跑回来继续受辱?”
一两百米的距离,足够他们这些习武之人看清对方。
对面的季正文也不觉受辱,依然哈哈大笑,道:“叙旧的话留在后面再说,大老远的,也费嗓子。你们的人先上船来,吃饱喝足了,我们再进入正题,如何?”
宁玉佛可不会被他表面的热情给唬住,嗤笑一声,也不再回答。
只叫出一个人,让他先乘救生艇上去摸摸情况,免得一上船就被人长枪短炮地对着,打成筛漏子。
季正文显然也发现了他的动作,语气颇为遗憾道:“啧啧!多年不见,故人重逢,你对我戒心这么重,真是令人寒心啊!”
对他的假情假意,宁玉佛依旧不予理会,只是看着那艘庞然巨物,心头不禁发沉。
季正文这艘庞大的巨轮,显然是高档货,动力比他们脚下这艘,要强上许多。
这意味着,今晚,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宴无好宴啊!”邹宝驹也眯眼轻声道。
宁玉佛颔首,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机行事吧。”
静待了有十多分钟,查探情况的人在那边挥手,示意无事。
宁玉佛才吩咐道:“过去吧。”
随后,近十艘救生艇,载着二十余人,全部到达了对面那艘巨轮上去。
还未上到甲板,季正文就热情地寒暄道:“那么多年不见,宁玉佛你风采不减啊!当然,邹老爷子,您身子骨也还是那么硬朗。”
邹宝驹淡淡道:“你这条臭虫都还没死,我身子骨自然硬朗。”
听闻此言,季正文身后的几名壮汉就要上前,却被他一个眼神拦了下来。
“就你们几个三脚猫,还想对邹老爷子动手,也不称称自己的斤两!”
呵斥过后,他又转脸笑道:“抱歉,老爷子,让你见笑了。你也知道,当年陪我一起逃亡的弟兄,基本上都折在了你们手里。”
“这几个王八蛋是那边当地的土著,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你的手段,别跟他们计较。”
看着他一脸诚恳的表情,心里冷笑一声。
不得不说,二十年,这家伙确实没有白活,以前那条见人就咬的疯狗,居然进化成了一头笑面虎。
不过,也就如此而已了,跳梁小丑,终究上不得台面。
宁玉佛见邹宝驹没有说话,便插话道:“季正文,大家都知根知底,别来你那套惺惺作态,恶心谁?”
季正文摇头叹气:“只能说,你对我的成见太深了。”
“算了,进去再说,总不能让你们站在这里吹海风。看这天气,一会儿就要下暴雨了。”
他手搭凉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海上的气候,说变就变。
瑰丽壮观的落日,完全沉下去后,先前万里无云的苍穹,就被浓密的阴云给堆满了。
既来之,则安之。
宁玉佛淡淡地瞥了季正文一眼,毫不客气道:“带路。”
“走走走!先进去,咱们边吃边聊,船上的厨师都是我话大价钱请来的,食材也绝对新鲜……”
季正文如同好客的主人,笑着就要给他们带路。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搞不清楚他想要干什么,宁玉佛心里一根弦重新绷了起来,暗暗戒备。
“宁惊猿没来?”突然一道声音插进来,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然后只见那一身迷彩服的阴鸷男人咂咂嘴,漫不经心道:“那我的对手是谁?”
在看到此人的瞬间,宁家子弟呼吸瞬间粗重起来,眼神里也充满着愤怒的火焰。
对于这个差点要了宁惊猿命的人,他们自然是了解过信息的,当然也就知道他的样貌。
宁鸣蜩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宁玉佛暗暗捉住他的手腕,以免他冲动。
高錾对众人的反应满不在乎,扫了一眼之后,更加的无精打采:“都是废物。”
听到这句辱骂,宁家众人脸色猛地一变,若非有长辈镇压着,恐怕早已动手了。
“听说本来是那个叫齐野狐作我对手,可惜那家伙不顶事儿,被一点小伎俩就弄昏迷了,现在还躺着。”
“照这么看,那个家伙顶多也只是个比你们强一点的废物而已,你们宁家的人,真让我挺失望的。”
高錾咂吧嘴,意兴阑珊。
“所以,到底谁是我的对手?还是说,一会儿你们一起上?毕竟对手若是太弱的话,虐杀起来,可就没意思了啊。”
说到“虐杀”这两个字,高錾才有了点兴致,看着他们的眼神,像是盯着猎物的屠夫,阴森吓人。
然而他的面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让他心里越发的不快。
本来一开始以为跟齐野狐对战,能有一场满意的乐子,谁曾想齐野狐出了事,让乐子变成了空欢喜一场。
调整了一整天心态,终于说服自己,随便来个人,将就一下也行,没想到宁家来的全是一群怂人。
这让本来就没有多大兴致的他,彻底提不起劲儿来了。
叹了一口气,高錾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候,一道淡淡的声音,从被他忽略的方向传来。
“今天来杀你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