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手机里依旧是单调的忙音,驾驶座上的唐艳雪已经化作一块冰雕,全身上下,从眼神到骨头缝里,冒着森森的寒气。
气氛沉重且压抑。
电话再次挂断,唐艳雪如同形成了条件反射一般,再次拨打。
如此循环反复。
汽车在冷得几乎要结冰的气氛里,抵达了香梅花园。
虽说阻止不了程俊彦在外面自己住,但总归是自己的儿子,她岂会不关心他的行踪?
前段时间程俊彦向她要了一笔钱,也就是在昨天,这笔钱就进了某个陌生男人的账户,成分是房产买卖。
由此,她得知自己的儿子住在哪里。
看着小区内林立的楼房,唐艳雪心里突然软了一下,眼神也柔和起来。
不过也就是一瞬而已,她便驱车进了地下车库的通道。
至少目前看来,齐野狐还没有对自家的儿子出手。
想来也是,刚经过一场激烈的大战,齐野狐定然需要时间恢复,不会紧锣密鼓地来找程俊彦的麻烦。
而且,即便是宁家在盛海神通广大,找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程俊彦从小就去了巴蜀,连身份证的归属地,也是随了唐烛尘,归于巴蜀。再加上他此次来盛海,身份也经过了包装,无形中,又给宁家增加了困难。
林林总总加起来,宁家想要找到程俊彦,也需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我真是关心则乱了。”唐艳雪拍着额头,自嘲地摇头。
冷静分析之后,她心里的烦躁和担忧,减弱了大半,也就不再夺命连环call了。
再加上马上就能见到程俊彦,她的心境便更加趋于平静。
直到进入车库,看到那些熟悉的人影……
唐艳雪的寒毛猛地一炸!随后一股滔天的怒火,伴随着惊惧从脚底直接烧到天灵盖!
理智被惊恐和怒火烧得一干二净,唐艳雪想也没想,脚下油门直踩到底,咆哮着向那片人影狠狠撞去!
……
……
轰!!
宾利的车头瞬间瘪下去,安全气囊也应声探出,随后——
哗啦啦——
车窗破碎,大片大片的碎玻璃翻映着灯光激射出去,水泥桩子破碎大片,裸露出粗糙但坚实的混凝土,以及扭曲的钢筋。
齐野狐先推开宁脱兔,随即抱着胡云倒地一滚,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急速冲撞而来的宾利。
大大小小的石子四面激射,带起尖锐的破空呼啸,如同雨点一般打在他的背上,钻心的疼!
如同急雨的碎石尽数坠落之后,齐野狐顾不得自己,赶紧检查胡云的伤势。
“外公,没事吧?”
胡云脸色惨白,愣愣地摇头。
生玄气已经消耗过度,在丹田之中沉寂休养,暂时无法动用。
齐野狐也没法完全探查胡云的情况,只能大致查看其外伤,再以生死玄经中记载的手段,重点检查其脆弱的部位。
着急地一通检查下来,除了手臂和腿上的擦伤和挫伤,其余并无大碍,齐野狐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旋即扬声问道:“都没事吧?”
“没事!”
“还行!”
“这点小伎俩也想暗算小爷?”
三人的声音从一片尘灰里传来。
宁十三依旧是个闷声葫芦,没有说话,但既然宁脱兔没有提,那也就证明他没事。
齐野狐彻底松了一口气。
“你和胡爷爷没事吧?”宁脱兔关心喊道。
“我们没事,不过有人就说不好了!”
齐野狐拧着脖子,骨节咔吧作响:“在宴会厅就放了你一马,还真当我人慈心善了?你要自掘坟墓,我也不是舍不得埋!”
黑红色的狂潮重新铺满眼底,先前在车上吸收的那点紫金气根本不够折腾的,都不用眉间的孽海冲刷,只是外泄的煞气一顶,就如纸片一般破碎了。
胡云只觉得自己外孙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一股让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从体内散发出来,让他心里发寒。
而在宁脱兔他们的眼中,齐野狐现在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工厂烟囱,浓黑如墨的滚滚煞气从他的头顶升腾而起,直冲而上!
当然,这股令人胆寒的浓郁煞气,并非是实质,而是武夫感应中的景象。
宁惊猿第一次见这种景象,浮浪的神情紧绷起来,前所未有的肃穆。
而宁鸣蜩则龇着牙,啧啧称奇:“我这姐夫,这么重的煞气,居然还能保持清醒,岂止是生猛!”
眉间孽海中的血线夭矫翻腾,如同一条孽龙分水开海,气势磅礴。
众人重新聚到他的身边,宁脱兔想起邹宝驹对齐野狐眉间格局的判语,担忧道:“你刚恢复些,就别动手了,我来吧。”
说着就一步抢出,但也只是跨出一步而已。
齐野狐一把捞住了她的手腕,见她转头,咧嘴笑道:“对付这么个角色,用不着生玄气。”
旋即把她往胡云边上一拉:“帮我看顾一下我外公。”
妖异如眼的粗壮血线刹那浮现在额间,齐野狐带着如魔焰般的滔天煞气,一步一步,缓缓地向破烂不堪的宾利走去。
唐艳雪,既是程家主母,也是唐门中人,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也未免太辱没唐门了。
齐野狐狞笑着,侧身躲过射向眉心的一记梅花镖,以及直刺心口的透骨钉。
铛!铛!
一镖一钉打在悬挂在墙上的消防箱上,铁皮箱盖被直接穿透,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车库回荡,带起一片幽远如海潮的声响。
再一扭头,唐艳雪已经一身劲装,直直站在宾利扭曲的车顶上。
黑色的弹力背心紧紧贴合着身线,外套战术马甲,但却挡不住雄伟的曲线;
迷彩裤被军事皮带紧紧扎起,将玲珑紧致的腰身凸显无疑,与之前的雄伟曲线一对比,更是一股令人喷血的视觉冲击。
高帮军靴在车顶上踩出厚重的声响,如此刚健英气的装扮,与唐艳雪身上那股独属于女性的美感杂糅在一起,显出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来。
这种魅力,无关情,也无关欲,是一种刚柔并济的大美。
老于花丛的宁惊猿,有好几秒的失神。
唐艳雪咬着扎起的马尾,两只铁刺从手中激射而出。
“啪!”“啪!”两声,监控这片区域的监控器应声而碎。
“齐野狐,既然你做得那么绝,那也别怪我趁你病,要你命!”唐艳雪厉喝,两只眼眸光芒湛湛,冷如刀锋。
在她看来,齐野狐是为了追杀自己儿子,所以才会出现在此。
却不知道,他只是回家而已。
而齐野狐此刻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捕捉她言语中细微的不和谐,狞笑一声,用着趟泥奔的步子,追星赶月般地飞扑去了。
脚底一扒,“砰”的一声尘土腾起,水泥地面应声而裂,齐野狐如同离弦之箭,悍然前冲!
经过了生玄气那么长时间的洗礼,他的身体素质已经大大超过常人,甚至比起宁脱兔这个从小习武的武痴,还要强悍数分。
对上甄屹钊那个行气境巅峰的彪悍人物,不动用生玄气,就是找死。
但是区区一个唐艳雪,还不是手到擒来?
嗖嗖嗖!
尖利的破空声不绝于耳,各式各样的暗器如同暴雨一般不停倾泻,打在水泥地面上,激射起数不清的碎石砂砾,平整的地面很快便是坑坑洼洼的一片。
齐野狐兔起鹘落,时而如猿猴,时而如灵蛇,不停地变换方向走位,躲避唐艳雪的暗器。
但其目标,始终都是车顶之上的唐艳雪。
梅花镖、金钱镖、摔手箭、铁刺、透骨钉……
疾风骤雨般,不一而足。
齐野狐煞气冲霄,但眼神却十分沉静。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唐艳雪的攻势也就越来越猛,她居高临下,占据天然的地利。
齐野狐想要接近她,就必须登上车顶,但是腾空的瞬间身体无法借力变向,就必然会被唐艳雪抓住机会,攻击要害。
眼下的情况,似乎只能等唐艳雪疲乏出现迟滞,或是等她暗器用尽,才有机会反制。
但齐野狐显然懒得如此费事,逼近车前三米的距离,一道如雷暴喝从他嘴里发出:“给我躺!”
与此同时,各式的暗器混杂着砂石,如暴雨般笼罩向唐艳雪。
原来是先前行进躲避的路程中,齐野狐便将这些东西隐蔽地抓在了手中。
暗器的打法,唐艳雪虽然时有练习,但毕竟十几年未曾与人动手,临场的应变已然生疏。
仓促之间,只来得及团身一滚,避开笼罩而来的砂石与暗器,同时也滚下车顶。
撑地起身,唐艳雪刚刚稳住身形,齐野狐的身影已然逼近,浓郁的凶煞逼得她呼吸一滞,纤长的手指却如灵凤点头,啄向齐野狐廉泉穴。
齐野狐耕手一截,正要接一记冲拳,却突然感觉手臂传来的触感不对,耕手变为抓手一拖,同时脚下转马侧身。
嗖!!
一声厉啸从腋下穿过,暗光的碳钢袖箭撕破衣衫,直直钉如不远处的水泥墙,没入寸许,尾部还兀自颤抖。
生冷的劲风刺得齐野狐腋下一片生寒,鸡皮疙瘩粒粒炸起。
原来攻击廉泉只是一招试探,真正的杀招,在这一支袖箭!
若是齐野狐没有察觉到手上触感的异常,耕打变招不及时,那支袖箭奔向的,就是他的鸠尾了。
到时候冷箭透胸而过,生玄气又恰好蛰伏休养,齐野狐瞬间便会丧失战斗力。
宁脱兔几人离得又远,赶不及救援,他便只能是唐艳雪砧板上的鱼肉,任其宰割了。
来不及感叹唐门暗器的阴毒,眼前便又是一片缭绕的青丝,其中夹杂着星星点点冷厉的银光。
唐艳雪顺着齐野狐一拖的力量,直接欺身而上,咬在嘴里的马尾被他松开,借着旋身的力量,如同屏扇一般霍然展开!
藏在青丝中的根根细针,如同铁刷子一般,扫向齐野狐的面部。
若是扫中,齐野狐一脸血肉尽数碎烂不说,一对儿招子,必然交待在这儿。
唐艳雪算盘打得极好,奈何齐野狐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迅疾,半身往后一仰,同时抄手往其束发处一捞,抓实了马尾根部狠狠一拽!
“啊!”
凄厉的叫声像是尖刀一般戳人耳膜。
头皮上钻心的疼痛让唐艳雪忍不住惨叫出声,随后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顺着马尾的拖拽力,横躺着重重砸在地上!
砰!
凄厉的惨叫被巨大的反震之力,生生地扼断在喉咙里,于此同时,浓猩的鲜血也从她的嘴里流淌而出。
旋即一声瘆人“咔嚓”声响起,唐艳雪瞳孔猛然涣散,脖子呈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弯折起来。
挪开踩在她脖子上的脚,唐艳雪被身体本身的重量带着,滚了小半圈,平躺在地。
瞳孔涣散,倒映着齐野狐面无表情的冷脸。
嘟……嘟……嘟……
骤然的死寂,让手机里的声音显得极为明显。
在与齐野狐周旋的时间里,唐艳雪依旧在不停给程俊彦打电话。
手机从裤兜里掉了出来,还停在拨打号码的界面,“宝贝儿子”四个字,尤其显目。
数秒之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