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在道路上疾驰。
唐艳雪面无表情,只是咬肌高高鼓起,眼神凶悍得像是一头母豹子。
路灯拉出来的光影在她的脸上急速变幻,让她雍容的面容看起来十足的冷峭。
车载架上,手机正在拨打电话的界面,“宝贝儿子”四个字极为显目,但就是不见接听。
等待接听的单调声音只响了四五秒,随后被“嘟”的一声切断。
那边把电话挂了。
唐艳雪神情不变,再打!
这次,声音只响了一秒,就再次被切断。
狂躁和暴怒终于压抑不住,从她的周身沸腾席卷开来,两颗眸子要是炭块一样熊熊燃烧起来!
“程俊彦!你给老娘接电话!!”
爆发的怒吼在车厢里炸开,随后是一阵粗重急促的喘息。
胸脯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剧烈起伏,晚宴上雍容的发髻也早已散开,几绺乱发紧贴在如雪的脸庞上,带来几缕凌厉的杀气。
一路上,十几个电话,程俊彦一个都没接。
这要是放在往常,唐艳雪不至于如此失态,或许会有怒气,但也不会如此强烈,因为这样的情形,她已经习惯了。
但是当下的情况,却容不得她如往常一般,视之若等闲。
“你儿子是叫程俊彦吧?”
齐野狐说这话时的神情,刀刻斧凿一般地留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每一次回想,心里都忍不住发寒。
再一联想到甄屹钊那不成人形的血葫芦样子,更是一身寒毛尽数炸立。
连行气境巅峰的甄屹钊都死在齐野狐手下,刚刚摸到行气境门槛的程俊彦,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若是被齐野狐找到,那只能是一边倒的屠杀!
本来,程俊彦从巴蜀回盛海,唐艳雪心里是十分开心的。
即便他没有待在自己的身边,而是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住,但是至少离自己近了许多,这么一想,心里也很满足了。
然而齐野狐一句话,却让她从天堂掉进了地狱。现在只想自己儿子赶紧回巴蜀去,离盛海越远越好!
以宁家的实力,在盛海,只要想找一个人,就没有最找不出来的。
齐野狐若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对付程俊彦,以此来报复自己和程家的话,那程俊彦必然是在劫难逃!
除非在那之前,离开盛海……
唐艳雪将牙齿磨得咯咯响,开口又要给程俊彦继续打过去,却突然想起什么一样,动作猛地顿了一下。
随后腾出一只手来,拨了一个没有存在手机里,但是烂熟于心的号码。
那是一个程俊彦不会不接的号码——唐门大先生的号码。
嘟……嘟……嘟……
单调又拖长的忙音,像是锉刀一样,在唐艳雪本就岌岌可危的神经上反复锉动。
随后——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忙……”
录制的女音礼貌又客气,但却像一桶汽油,直接浇到唐艳雪的心头上,怒火腾地一声暴涨。
“日!”
她一拳擂在方向盘上,面目狰狞。
“齐野狐!要是我儿子出事,我一定让你陪葬!”
油门轰鸣,本就已经极快的车速,再次飙到一个新的顶峰,一路穿插超车,疯牛一般疾驰。
目标,香梅花园。
……
……
杨高南路辅路。
火红的保时捷,彪炳的迈巴赫,再加上一辆丰田埃尔法,三辆车显得极为的扎眼。
同一条道的其余车,都下意识地跟它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免得擦着碰着,到时候又是一场大出血。
同时,心中的八卦之火也熊熊燃烧,想知道那辆丰田埃尔法里面,到底是哪位当红流量。
毕竟丰田埃尔法,又被称为“明星保姆车”。
何况,保姆车前边,还有招摇的保时捷和迈巴赫开路。
埃尔法后座上,齐野狐依旧是半死不活的痨病鬼模样,瘫在座位里,仿佛随时可能一口气咽下去。
不过比起之前那衰草枯槁的模样来,还是好了许多。
大概是先前结了几遍不动明王十四根本印的原因,一缕紫金气再次爬上眉心印堂,撑起来几分病气恹恹的出尘拔俗,至少不是死人脸了。
此时,齐野狐手结宝山印,放在丹田前。但却没有完全沉浸其中,只是以此镇守一身精气神,使其沉稳不乱,更不泄漏。
同时心分二用,和宁脱兔天南地北地闲聊。
“今晚这风头一出,你算是彻底出名了,之后怎么对付程家,你想好了吗?”
宁脱兔坐在前座,微撇着头,用余光看着他,见他的脸色在渐渐好转,心里也放心许多。
齐野狐半敛着眉目,咧嘴笑道:“这些金融资本什么的,我一窍不通,具体怎么操作,交给钱家就可以了。”
“我能做的,只是多拉拢一些人脉,至于这些人脉的力量怎么使用,就交给钱家出谋划策了。”
“也是,专业事专人干,效率最高。”宁脱兔深以为然。
“而且,消除了马斗器的影响之后,以你的本事,那些贪生怕死的家伙,肯定趋之若鹜地结交,都不用你去找他们。”
“那还得多亏你们宁家的这张虎皮啊,不然那些人精,哪敢为我一个无名小卒,与马斗器犯龃龉?”齐野狐半是打趣道。
如今的局面,显然对他是有利的,不过这有利的局面,有多少是借了宁家的势,齐野狐心知肚明。
不说全部,至少绝大部分,靠的是宁家这块分量十足的招牌。
否则,即便见识了自己的能耐,宴会上那些家伙,也是不敢与自己接近的。
毕竟鹏城财神的影响力,即便是跨了省市,也依旧威势十足。
这一点,从自己打死甄屹钊之后,宴会厅众人的反应,就能够看得出来。
借助宁脱兔和邹宝驹背后的势力这种事,本来是齐野狐从一开始就尽力避免的。如果可能的话,他只想让双方之间的关系保持纯粹。
但随着事态的发展,这样的想法,正在逐步变成奢望。
齐野狐不可避免地开始接触两人背后的势力,而且还在越陷越深。
从暴雨夜让宁脱兔扫尾,到今晚宴会上宁脱兔意外到来的撑腰,都得昭示着这种趋势,相信往后还会愈演愈烈。
果然,这世上的事,并不是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对此,齐野狐心里有些别扭,但又无可奈何。
宁脱兔知道他心里怎么想,出言道:“你也别想太多,本来你的目标只是程家,马斗器也只是飞来横祸而已。我们宁家只不过是帮你把这横祸给暂时压制住,让你的步伐回归正轨而已。”
“这个麻烦,最后还是得你自己解决。不过时间线上,帮你推迟了些。”
听到宁脱兔安慰的话语,齐野狐突然有些难为情,随即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矫情。
占了人家一个大便宜,还在这里不情不愿的,最后还得让人家来安慰自己,这不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念及此,齐野狐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以示惩戒。
反正事已至此,也而没法改变,虽然跟自己一开始想的情况不同,但自己占便宜了这事却是实打实的。
回过头再一想,若是没有宁脱兔今晚来这么一出,自己早已被盛海的上层圈子拉入黑名单,往后想要弄垮程家的计划,断然没法实施。
光凭一个体量不足程家的乾盛集团,想要扳倒程家就十分困难。
再加上其余那些家伙对马斗器的忌惮,自然是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钱家肯定是四面楚歌的局面。
群狼环伺,不得好死。
这么算来,将如今这大好局面的功劳,全部算在宁脱兔或者说宁家的身上,也并不勉强。
这个人情,欠大了啊!
回望着宁脱兔和胡云奇怪的眼神,齐野狐也没解释,只是笑着摇头,对宁脱兔道了一声谢。
宁脱兔也没有刨根问底,默了默,问道:“那个程俊彦,你打算怎么对付?”
“对付什么?不过是吓唬那唐艳雪而已,干嘛还当真了?”他轻笑。
体内的情况差不多稳定了,他松开手印,双手抱在脑后,看着宁脱兔的侧脸:“不是得放长线钓大鱼吗?为了出一时的气,把这么好一个鱼饵给毁了,我又不是憨包。”
“那养着?”宁脱兔笑。
“养着!”齐野狐也笑道。
车稳稳地停在车位里,左右两边,宁惊猿和宁鸣蜩已经从车上下来,等在一边了。
“来,你慢点。”
胡云扶着齐野狐,关切道。
对此,齐野狐有些哭笑不得,往常都是自己扶他,现在倒好,完全颠倒过来了。
车外,宁脱兔的手也搭了过来,明显是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太放心。
齐野狐心里无奈,虽说他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但也没有到需要人扶着的地步,不过想了想,也没忍心拂了两人的好意,便也由着他们了。
宁惊猿两兄弟看着这一幕,眼神交流又频繁了起来的,眼神里面的意味,非常值得琢磨。
“走吧,上去。”
宁脱兔说着,扶着齐野狐,领着众人往电梯走去。
没走几步,身后突然有汽车行驶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后是明亮的灯光扫过,一行人的影子钟表指针一般飞速旋转。
车道较窄,安全起见,一行人往旁边空着的车位里让,驻足让车先开过去。
谁曾想,原本速度还算正常的宾利,引擎骤然咆哮起来!
随后如同发了疯的犀牛一般,凶猛地向他们冲来。
雪亮的远光灯照射,将所有的视线尽数剥夺。齐野狐在车灯亮起的一瞬间,凭借车库惨白的灯光,看到了驾驶座上,那张充斥着疯狂和怨恨的扭曲面容。
“闪开!!”
齐野狐的怒吼,转瞬被一声巨响强势压下。
轰!!
车头全速撞上水泥桩子,破碎的混凝土和车窗玻璃迸射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