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招国术馆?名字挺奇特的。
齐野狐心里这么想着。
随后发现那个青年的目光依旧紧盯自己,炯炯精芒,如同两杆投枪。
齐野狐心里微微沉了下来,双眼也直直迎了上去,左眼之中,青芒一闪而逝,同时尾闾不自觉地一坐,整条脊椎大龙猛地整劲,寒毛微微炸了起来。
杀气!!
两股无形的气势散发开来,如同河流蜿蜒,隔空相撞。
人群被这股气势席卷,也渐渐安静下来。
虽然不知为何,但是视线依旧本能地在两者之间不停来回。
众目睽睽之下,张威跃下台来,人群不由自主为他让出一条道来,尽头直通齐野狐。
齐野狐微微眯眼,像根铁柱一样扎在原地,定定地看着张威慢慢走近。
“高手?”
张威开口,随后眼中精芒一闪,同时一手握拳放于腋下,一手柳叶掌向身前伸出,手肘微曲。
咏春,问手。
“试试手?”他道。
齐野狐扫了一眼他伸出来的手,笑了:“好啊。”
正要搭手,只见眼前视线一闪,宁脱兔一步从斜刺里钻了出来,挡在他的身前。
“我来!”
她两眼发光,战意昂扬,十足十的一个武疯子。
齐野狐微讶,张威也意外地愣了一瞬,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我不打女人。”
话音刚落,只听见一阵烈风扑面而来,纤细白嫩的手掌在眼前急速放大!
凛冽的风压刮得面皮生疼,张威呼吸一窒,同时眼中精芒暴涨,不退反进!
摊手抢进内门,右手切掌沿着宁脱兔的胳膊,直砍侧颈。
宁脱兔眉目凛冽,不闪不避,右手成爪抓住对方的手腕,脚下升龙!
毒龙般的蹬天脚扶摇而上,张威咽喉部位的鸡皮疙瘩颗颗炸起,上身后仰。
帆布鞋底擦着下巴冲天而起,磨出一片硬币大小的模糊血肉,一串血珠淋漓飞起。
宁脱兔得势不饶,腰胯劲力一坐,朝天而起的蹬天脚转而如利斧劈下!
然而张威也不是善茬,上身后仰之时,下身已然坐马,左脚如毒蛇一般擦地向前,抢进了中门。
宁脱兔这边劲力一坐,劲力新生未熟,张威上身便如弹簧弹回,同时膀手封腿,将其下劈的势头猛地一挫,紧紧抵住。
随后强势进马,将宁脱兔整条腿死死压在胸前,右手捏拳,食指凸起如凤眼,向着宁脱兔的丹田,狠狠撞去!
硬进硬打!
见这张威下手如此狠辣,齐野狐心头杀机暴起。
凤眼拳,以食指指节凸起如凤眼得名,攻击之时将所有劲力集中在一点之上,令得穿透之力倍增,极为狠辣!
一般而言,不是生死相向,绝对不会以凤眼拳对敌。
这张威嘴上说的好听,说什么试手、不打女人,却动手便是杀招!
齐野狐伸手想要宁脱兔扯回,但后者已然双手成拳,往腰胯猛栽!
如同气球漏气的声音,急促蜂鸣!宁脱兔双拳之上,包裹着一层隐隐的罡气。
刚猛的气息在娇柔的身躯内猛地炸开,如奔腾的江河一般,直达四方八极。
砰!
声音如同闷鼓,张威喉咙里一声闷哼,仿佛被战车撞了一般,脚下连退。
千层底的老布鞋在地面擦出唰唰的烈响,最后终于受不了劲力,猛地炸开!
连退近十步之后,张威脚下猛跺,终于止住身形,地板也咔嚓一声,如蛛网裂开,极具视觉冲击力。
张威右手剧烈颤抖,整个拳头煮熟般通红,看着极为吓人。
人群一片死寂。
先前一招败敌、威风凛凛的青年,下台挑战一个年轻男子,却被后者身边的女孩击退近十步,还一脚踏碎了商场的地砖。
这一幕实在太具有戏剧性和冲击力,围观的群众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地板上那蛛网般的纹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先前张威将那名外邦人士掼入木板之中,他们还觉得在接受范围内,但这商场的地板,那可是大理石的!
“不会是作秀吧?”
这样的念头不止在一个人的心底冒起。
先是外邦人,现在又来这么一出,这峰回路转的,也太不真实了。
有人狐疑地狠狠跺了一下脚下的地板,随即一阵剧痛从脚跟传来,“嗷呜”一嗓子叫唤出来,眼泪都痛出来了。
是真的大理石地板!
有这个举动也不只他一个人,仿佛连锁反应一般,抽气声和痛叫声从人群各处传来。
再加上先前宁脱兔手上冒出的隐隐的罡气,以及张威如同煮熟了的拳头,所有人的眼神猛地火热起来,随即一片兴奋哗然。
一时间,一大群人双眼放光,乌乌泱泱地往国术馆的宣传报名处跑去。
就算是作秀,能一脚踏碎大理石,那至少说明功夫不假啊!
人群吵嚷中,宁脱兔这时才将直直朝天的腿缓缓收了回来,得意地朝齐野狐挥挥拳头,齐野狐感到好笑,但也配合地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张威将发红地手藏在袖子里,惊骇地看着已然在两三米开外的宁脱兔,颤声问道:“行气境?!”
宁脱兔转过身来,开口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抽撞捶,悬空劲。你这咏春,至少也有二十年功力了吧?”
张威脸上一抽,宁脱兔这种居高临下的评论,如同长辈对晚辈的赞赏一般,让他羞愤难当。
但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他确实是输在这个女人手上,而且还是以绝对的劣势输掉,这让他这一腔羞愤,显得更加没有底气。
如宁脱兔所说,他自幼被甄屹钊收入门墙,咏春这一门功夫,小念头、桥手、标指,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浸淫了二十年。
如此堆叠水磨工夫,也只是在十八岁那年觉得血气勃发,化为精气,算是踏入了藏精境。
终于在去年,觉得精气完满内藏,迈入藏精境巅峰,而面前这个女子,竟然已经行气境了!
她才多大?!
十八?
二十?!
如此年轻,居然就跨过了将无数武夫死死拦在门外的大坎,进入了行气境?!
要知道,自己今年二十九,也不过是堪堪藏精境巅峰,此生能不能摸行气境的门槛,那还两说。
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妖孽!
见他不答,宁脱兔又自顾自道:“说好试手,连凤眼拳都使出来了,于武德不合,甄屹钊就是这么教弟子的?”
“你!”
张威又惊又怒。
惊的是对方竟然能直接叫破自己的师承,怒的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女子,竟然敢当着自己的面,骂自己师父。
正要骂她不知敬重,张威突地意识到什么,脸色难看起来。
“前八卦,后八极,你是宁家的人?”
“算你还有点眼力!”
宁脱兔眉毛一扬,青春元气的脸上,竟冒出几分纨绔千金的倨傲:“你是甄屹钊的亲传弟子?什么时候来的盛海?没有去宁家拜过码头?”
看到宁脱兔如此盛气凌人的一面,齐野狐很不习惯,然而张威却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抿着嘴微微低头,声音恭谨。
“我是和我师父今天快中午的时候到的盛海,还没来得及去贵府拜访。”
“哦?”
宁脱兔这一个语气词,极尽婉转,耐人寻味。
同时也带给张威极强的压迫感,逼得他不得不再次开口解释:“师父来盛海是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处理完后,会第一时间拜访贵府。”
“原来如此。”
宁脱兔微微颔首,张威紧绷的心弦微微松了松,暗自长长出了一口气。
然而宁脱兔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里一跳,后背冷汗直冒。
“原来现在到了盛海,去宁家拜码头,不是最紧急的事了。看来甄屹钊傍上了鹏城的财神,心气高了很多啊。”
语气平淡,但响在张威耳中却不啻惊雷。
不说宁家是盛海最大的地头蛇,气盛势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单说他师傅甄屹钊年轻的时候,于武道一途,就有幸得到过宁家某人的指点,之后才得以一举突破行气境,真正踏入高手之列。
于情于理,他们师徒二人到了盛海之后,都应该第一时间拜访宁家,但是他们却没有。
这等于是在挑战宁家的威权,同时也陷甄屹钊于无礼无义!
可是这一次确实事出有因,张威相信自己说出实情之后,宁家也会谅解,但关键在于,他现在不能说……
张威咬着牙,眼神闪动,扫了一眼宁脱兔身边的齐野狐。
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脱宁脱兔的眼睛,开口道:“怎么?和他有仇?”
“没有。”张威断然答道。
“没有最好,他是我宁家的朋友,想动手的话,自己先考虑清楚。”
宁脱兔斜乜了他一眼,随后转身向商场内部走去:“我们还要逛街,别来找麻烦。”
“是。”张威依旧恭谨。
宁脱兔却再懒得看他,拉着齐野狐,抬着下巴离去了。
商场的电动扶梯载着两人缓缓往上,等张威的身影被墙体挡住之后,宁脱兔才恢复了平日里的跳脱活泼,龇牙笑道:
“我霸不霸气?”
齐野狐看着她青春无敌的憨憨笑容,一时有些恍惚。
仓库中的女杀神,张威面前的倨傲千金,熟练地操心鸡零狗碎的女人,青春无敌的憨憨少女,齐野狐不知道哪一个才是她本来的面貌。
复杂的思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最终沉淀到最深的地方。
齐野狐鬼使神差地想起一句特别契合的名言,笑着脱口而出:“小丫头片子,还有两幅面孔哈!”
宁脱兔也不以为意,依旧是眼睛眯成弯月牙的龇牙笑,柔嫩白皙的手掌一巴掌盖在齐野狐脑门儿上。
青春无敌宁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