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绿色尸毒血液的床单和衣服,已经全部换过,宁惊猿躺在焕然一新的病床上,面容安详,呼吸平稳。
虽然面色还有些许的苍白,但那只是治疗之后暂时的虚弱而已,并无大碍。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齐野狐等人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空气里还有一丝沉沉的意味,是关于邹宝驹。
他从遇到突袭之后,面色就一直不太好,虽然他已经将那凝聚成黑针的力量镇压下去,但并非是消灭,终究是让人放心不下。
只是他本人不说,他们也就不好再问。
床头的医疗器械正常运行着,显示宁惊猿的体征一切正常,输液瓶里的液体平静、稳定地流淌着,以宁惊猿的情况,第二天就能够苏醒了。
“野狐,这次多亏你了。”宁邦国对齐野狐感激道。
“宁爷爷言重了,最重要的事情,还是邹老爷子做的,我只不过是打个下手而已。”齐野狐摇头。
他脸色苍白,但是眼睛却亮得发光,胸口的玉佛吊坠不停有清凉的细流传来,涌入神魂之中,让他极为舒爽。
齐野狐取下吊坠,道:“幸不辱命,这玉佛也该物归原主了。”
宁邦国父子二人相视一笑,这玉佛吊坠价值几何,他们自然清楚。相信齐野狐在体会到它的妙处之后,心里也是一清二楚。
玉佛再珍贵,但比起宁惊猿的性命来说,也不过是一介凡物。齐野狐刚刚在救治中出了大力,且这个吊坠对他现在的伤势大有裨益,若是趁这机会向他们索要的话,他们也不会拒绝。
但他却能够不受诱惑,不起贪念,事情结束之后,立刻将其物归原主。这样的心性,不是所有人都能有的。
两人对齐野狐,是越看越顺眼了。
宁玉佛道:“这件小东西现在对你更有用,你就自己留着吧,当是我们给你的谢礼了。”
齐野狐摇头:“不说欠宁家的人情,我和惊猿大哥虽然只见过一面,但也是朋友,为朋友出力,是应该的。”
“且这玉佛是惊猿大哥的,我不能在他昏迷的时候,夺人所好。”
这句话已经有暗暗的指责意味了。
这玉佛是宁惊猿的东西,即便宁玉佛是他的父亲,在齐野狐看来,也没有这个权利,将其转增给自己。
他话语里的意思,宁玉佛自然听得明白,当即又气又笑,骂道:“你这小子!”
“你就收下吧。”宁脱兔突然开口,“这吊坠是我父亲的,三十多年没有取下来过。戴在大哥身上,只是为了帮他镇住伤势而已。”
“而且,你现在神魂受损,这玉佛吊坠刚好适用于你现在的状况,能加快你的恢复速度,就别推辞了。”
“这闺女,还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宁玉佛调笑一声,然后吃了自己女儿一个白眼。
齐野狐还是摇头:“三十年未曾取下,这个吊坠对叔肯定很重要,我不能收。”
“榆木疙瘩!”
宁脱兔气得又是一巴掌盖在他脑门上,然后转头瞪着一脸看热闹的宁玉佛。
后者干咳两声,开口劝道:“这玉佛吊坠于神魂大有裨益,这一点,你肯定有所体会。我带上它也是为了壮大神魂,为突破到凝神境做准备,后来就只是习惯原因罢了。”
“它现在于我已经毫无用处,给你好歹能发挥其真正的功效,你就不要推辞了。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等你伤势恢复之后,再还给我也不迟嘛。”
宁玉佛笑呵呵道。
话说到这个份上,齐野狐也不好推辞了,道了声谢,将玉佛重新戴上。
“兔子,鸣蜩,你们带野狐先下去休息,我们和你邹爷爷还有事商量。”宁邦国道。
宁脱兔姐弟点头,正要起身,邹宝驹却突然说话了:“让他们都留下吧。”
“这……”
宁邦国和宁玉佛同时犹豫起来。
“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邹宝驹眼皮微抬,淡淡地看着他们。
两人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让齐野狐三人重新落座了。
之后便是一阵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半分钟时间。
齐野狐左右看了看,开口问道:“跟之前外面那些人所聊的事情有关吗?”
这句话像是在井里扔下一块小石子儿,无波的水面被激起圈圈涟漪。
宁邦国默默点头。
齐野狐了然:“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事情,宁爷爷尽管开口。”
宁玉佛叹了口气:“这件事,还得从季正文那条臭虫说起。”
听到这个名字,齐野狐身形不由坐正了几分。
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从一开始就听宁脱兔说起过,但对于这个人,他却了解的并不多。如今宁玉佛说起,他自然认真听着。
“我们跟这条臭虫的恩怨,由来已久。二十年前,这个王八蛋刚来盛海的时候,还老老实实的,做餐饮和娱乐行业,挣得也是盆满钵满。”
“可是人心呐,欲壑难填。这混账也是被钱迷了心了,放着阳光大道不走,开始把心思放在一本万利的黑钱上。若是寻常的东西,我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反正海底的世界本就不太干净,他能一直做下去,也是他的本事,被官方盯上,那就是他活该。”
“可是这王八蛋,竟然从滇地往盛海输送禁药!”
说到此事,宁玉佛身上升腾起无边的怒气来,就连宁邦国也是双目冷厉。
“那混蛋在盛海卖粉、卖糖、冰和叶子,国家大力管控的,他都沾了个遍!一开始规模较小,我们还没有发现异常。但是这混蛋已经被钱彻底迷住了,小范围的市场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于是他开始不管不顾地开拓市场。”
“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盛海好多家娱乐场所,已经乌烟瘴气,彻底成了堕落者的天堂!那段时间,他名下的每家娱乐场所,都能揪出不少老道和飞行员,其中甚至有不少还是学生!”
宁玉佛双眼怒火喷涌,双拳更是握了又握,若不是宁惊猿还昏迷着,想必他已经拍案怒骂了。
齐野狐心头也是涌起一股怒火,对那个季正文,更是深恶痛绝。
由于历史原因,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对禁药均是深恶痛绝!他自然也不例外。
而这个季正文,竟然为了一己私利,坑害自己的同胞,这样的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知道了这件事之后,自然不能不管!同为武夫,他到盛海时,来我们宁家拜过山门,他的所作所为,我们宁家自然也要遭受牵连。而且那个时候,官方已经开始注意到他,若是我们没有在官方出手前将此事解决,官方自然要问责。”
“所以,我们对他展开了雷霆行动。可惜这混蛋虽然丧心病狂,但却十分机警狡猾,我们短时间内将其在本地发展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但却让他逃出了盛海。”
“这一切,都是我们这个海底世界的行动,与官方没有关系。官方因为章程等种种原因吧,还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所以也无法对他发布通缉。所以他逃到苏杭之后,又想故技重施。”
宁玉佛冷笑着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
宁邦国便接过话来:“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我们早已通知了之江的江家。”
“有了我们的前车之鉴,江家对此自然是十分上心,又联合了徽州山家、吴越丰家,对其赶尽杀绝!可惜了,这条臭虫跟泥鳅一样,太滑溜!最终还是被他跑了。”
“这一跑,就跑出了国境,到了东南亚。之前的买卖,让他在东南亚认识了不少的合作伙伴,加上他在盛海赚得盆满钵满,跑路之前,将所有的资产都转到了海外。有钱好办事,到那边也没吃苦,很快又混得风生水起。”
鹤发童颜的老人摇摇头,感慨道:“虽然看不上他,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季正文,确实是个枭雄一样的人物。这样的人,越是混乱的地方,越能够吃得开。”
“这不,在东南亚混了十多二十年,根基深厚了,就想回盛海一雪前耻,当一当过江猛龙了。”
“过江猛龙?”宁玉佛狞然冷笑,“只要他踏上盛海这片地,我保证让他知道皇甫江的水,到底有多凉!”
“现在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情况了。”宁邦国看也没看他,道:“这条臭虫是真的打算跟我们纠缠到底了。这段时间闹得太频繁,已经快要压不住了。”
“官方也警告过我们好几次了。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再这样闹下去,我们宁家和官方的信任默契被动摇,对我们十分不利。”
“宁爷爷,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说。”齐野狐郑重道。
宁邦国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他便知道,是该自己表态的时候了。
不过前者并没有直接开口,而是看向了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邹宝驹。
邹宝驹开口道:“让他试试吧,有那玉佛吊坠,加上我教他的东西,一个月以后,虽然好不到七七八八,但是伤势恢复过半,却是没有问题。”
“何况,”他顿了顿,“也没别的办法了。”
宁邦国神色黯淡了一瞬,又转过头来,单刀直入:“眼下,季正文提出了一个建议,让我们派出一个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后辈,跟他的人打一场。”
“若是他赢了,他重回盛海的事情,我们不得再阻拦,若是他输了,则再也不起这样的心思,余生都在东南亚待着,不再踏足大陆一步。”
“所以,野狐,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要请你出手。”
宁邦国看着他,眼中充满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