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叫齐玄象。是齐野狐的亲生父亲……”
程骏升轻飘飘一句话,让从一开始就冷静到底的程开颜直接炸毛,瞳孔巨震!
这……怎么可能?
到底是怎么回事?齐野狐的父亲?他知道吗?
无数的问题一股脑地涌来,让程开颜有一瞬的恍惚。
虽然强大的内心,和冷静的天性让她很快回神,但话语中所隐藏的信息,还是让她感到深深的震撼,并且余势悠长。
程骏升看着她剧变的神情,对自己所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心底泛起一股扳回一城畅快之感。
他阴阴地笑了笑,继续道:“你回想一下,从你小的时候,老头子就一直跟你说齐野狐他家的人和事,齐龙虎、胡云、齐野狐,还有齐野狐的母亲,胡蝶。但是不是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亲?”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明明老头子对那一家人都极为感激、推崇,但为什么就是偏偏不提齐野狐的父亲?”
他盯着程开颜,眼睛里冒着野兽发狠一般的亮光:“因为齐野狐的父亲,跟他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
“那个神经兮兮的老头给我下了个判词,说我薄情寡恩,但真要论起薄情寡恩,我连他儿子齐玄象的皮毛都赶不上!你说这是不是很讽刺?哈哈哈哈哈!!”
程骏升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旋即哈哈大笑起来,面容上有一种报复般的愉悦。
“说清楚点。”程开颜冷冷道。
程骏升看着情绪出现明显波动的程开颜,脸上的笑容变得阴阳怪气起来。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当时齐野狐他爷爷齐龙虎,和他爹齐玄象差点饿死,是胡云父女给了他们爷俩一口吃的,所以才活了下来。”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吧,齐玄象和胡云的女儿胡蝶,两人结婚了。虽然我们父子碰到他们时,两人已经成婚,但我知道,齐玄象肯定不是自愿的。”
想起在那个黔地老山待的那小半年,那个贤淑温顺的女人,挺着大肚子,忙里忙外,看向齐玄象的眼神,带着十足的爱慕,以及令人揪心的讨好。
然而齐玄象对此,只是视若无睹,对那个性格极佳,相貌也极为不错的女人视若无物。
想到这些,程骏升心里也有些不忍,摇了摇头。
“为什么?”程开颜打断他的回忆,语气依旧冷淡。
但肯开口,说明她对此事已经极为上心了。
程骏升虽说不算特别了解她,但毕竟是父女一场,这点还是知道的。
他看向程开颜,但眼神却似乎透过她,望向了极远的地方。
他抿着嘴,神色有些复杂:“你不懂。你没见过他,所以你不知道,齐玄象那样的人,锋芒毕露,是注定要出人头地的。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得上胡蝶那样的农家女?”
程开颜微微眯眼,从程骏升的眼神里,竟然看出了由衷的畏惧,或者叫,敬畏!
这让他她越发好奇,齐野狐的父亲,这个叫做齐玄象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心里的思绪纷繁复杂,但是她的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出来,依旧是冰山一般的气场,淡淡道:“说正题。”
齐玄象是个什么样的人,继续问程骏升,也只能得到些浮皮潦草的答案,挖不倒更深的东西,不如不问。
而且,她有预感,自己和齐玄象,总会有见面的那一天……
与其跟程骏升浪费时间,还不如转回正题去,问一问他说的齐玄象薄情寡恩的事情。
她感觉,这跟齐野狐有很紧密的关系。
程骏升好不容易在言语场上占据优势,又怎么会不多享受一下掌握局面的感觉,面对程开颜的追问,他双手环胸,得意地笑了起来。
显然是想要吊足程开颜的胃口。
程开颜也没有惯着他,看向茶几上的针筒和试剂管,道:“你可以继续浪费时间,反正最后吃亏的绝对不会是我。”
程骏升得意的神情尴尬地垮了下来,旋即恨恨地瞪着面前的不孝女,咬牙不甘道:“齐玄象之所以愿意娶胡蝶,应该是和齐龙虎达成了某个约定。否则,即便是齐龙虎也命令不了他。”
“而这个约定,我猜测跟齐野狐有关。据说,齐野狐出生的当天……不,准确地说,是齐野狐出生的那一秒,齐玄象就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所以,齐野狐那小子,从来没有见过他爹,也不知道他爹长什么样子。他对齐玄象唯一的印象,就是由于齐玄象一直音信全无,自己母亲相思成疾,在他五岁那年,去世了。”
“胡蝶死的时候,齐玄象没有回去。想来也是,他那样的人,岂会在意一个区区农家女子的死活?但让人意外的是,连齐龙虎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回去。”
程骏升说到这里,脸上报复的爽快神情愈发浓郁:“救命之恩不报,夫妻之情不念,父子之情亦不顾。齐龙虎说我薄情寡恩,他儿子齐玄象,做的比我更绝!”
他眼神像钉子一样,死死地盯着程开颜,而程开颜依旧是沉如渊、冷如冰的神情,没有泄露丝毫的情绪。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程骏升说起这些,心里一片淋漓畅快。
“所以齐野狐,是一直很怨恨他父亲的,甚至比对我们程家的怨恨,更重!”
“然而他不知道,让他爷爷当年死无片席裹身的,也是他父亲!若不是齐玄象帮助我让老头子昏迷,齐野狐这十一年来的日子,绝不至于那么凄惨。”
“所以啊……”他嘿嘿笑了起来,“齐野狐恨我们程家,真是恨错人了。他应该恨的,只有他父亲,齐玄象一人而已。”
一口气交待了这么多,程骏升也感觉到口感舌燥,拿起面前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两颗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得意和畅快的神情,在里面欢快地涌动。
“你当时没有跟他说吗?”沉默了片刻,程开颜又开口。
“当然说了。”程骏升舔着嘴唇,“你知道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吗?”
知道等不来程开颜的回应,他自己眯眼回忆道:“他当时,只是看着我,扯着嘴角轻轻笑了下。”
“我就知道,跟这个人比起来,我这点事情,算个屁!”
他抱着胳膊,哼哼冷笑。
程开颜微微思索:“最后一个问题,唐艳雪怎么会认识齐玄象?”
对于她会问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程骏升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
“我也不知道。”他耸耸肩,“我问过,但她没有回答我。这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我也就没再问。”
程开颜面露沉思,片刻后,戴上眼镜,起身道:“我没问题了,你好好休息。”
“等会儿!解药!!”
程骏升“腾”地一声从沙发上弹起来,拦在程开颜面前。
程开颜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茶几上的针筒,转过头来,拍拍他的肩膀:“放轻松,葡萄糖而已。”
见他不信的表情,程开颜叹了一口气,似乎在为他的无知惋惜。
“你之所以心跳过速,呼吸急促,是因为摄入太多的糖分,血糖含量瞬间超标。”
她看了看时间,又点点头:
“不过时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体内分泌出来的胰岛素,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所以,时间也不早了,好好睡觉吧。”
程骏升愣了愣,随后难以置信的情绪和怒火冲上脑子,他怒吼道:“你诈我?!”
他抬起手,似乎是想动手的样子,但程开颜只是眯了眯眼,就让他一腔热血顿时冷了下去。
可被戏弄的怒火依然淤积在胸中,让他闷得难受。
“记打,就还不算太蠢。”
程开颜看着有怒不得发的程骏升,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她能将其扔到沙发上一次,就能扔第二次。程骏升及时停住动作,说明他还不是太蠢。
正正鸭舌帽,程开颜转身迈步离开,程骏升的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喂!”
程骏升火气很大,接电话几乎是吼着说话的。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悦,但依旧克制着情绪,问道:“请问是程骏升先生吗?”
“是我 !”
“您好,我们是盛海官方公安人员。请问,唐艳雪女士,是您的妻子吗?”
公安人员?
程骏升心底突地一跳,同时涌起不安的情绪。
程开颜听到手机里的内容,已经重新转身,看着程骏升耳边的手机,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程骏升咽了一口唾沫,艰难地答了一声:“是。”
“啊~”那边拖了个意味深长的尾音,语气也从克制,变成了同情:
“很不幸地告诉您,您的妻子唐艳雪女士,因车祸丧生了。地点是香梅花园小区的停车库,您方便过来一趟吗?”
“什……么……”程骏升目瞪口呆,失了神。
程开颜眼瞳一缩,面上没有丝毫动静,但心中已经掀起浪潮。
香梅花园?
那么巧?
……
……
警笛刺耳的鸣叫已经消失了许久,可窗外仍有红蓝亮色的灯光,急促地闪烁。
程俊彦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紧紧握着手机,手指关节泛起死白色。
他像一个巨大的玩偶,蜷缩着膝盖,静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突然全身一阵哆嗦,惊醒回神一般,着急忙慌地拨出紧急联系人的号码。
嘟……嘟……嘟……
如今听到这再寻常不过的声音,他的心脏竟然会一抽一抽地痛。
死死捏着手机,响了五六声后,那边才接通。
紧接着,传来一个极为平淡的声音:“有事?”
程俊彦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天后,只是叫了三个字:“大先生……”
“嗯?”
那边的语气带了些疑问,不过却不重,有种不在意的感觉。
“我……我妈,她死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程骏升的心脏也高高的悬了起来,期待着对方的回应。
“啊……”
两三秒后,那边传来这样的声音,似是才想起他说的是谁,紧接着又是一声:“知道了。”
啊……知道了。
知道了?就这样?!
程俊彦像是一只油桶被火把轰地点燃,他平生第一次低沉着嗓子,冲他最尊敬的人嘶吼:“是齐野狐!齐野狐杀的她!齐野狐!!你儿子!!”
那边又沉默了两三秒,然后还是那副才想起一般的语气:“那个病秧子,他居然还没死?”
“不过,我可从没说他是我儿子……”
啪!!
手机摔在墙角,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