豹子花此时已在厅内等候多时,曾经一身彪悍的腱子肉已然没了踪影,一脸络腮胡也渐呈白色,双目紧闭坐在椅上。
钟阿九有些小心翼翼的凑近,正左右端详着,心中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豹子花本人。对方就猛地睁开了眼睛,吓得她一个后退。
他声如洪钟:“钟小鬼,你豹子爷也不认识了?”
行,这回拿准了,这么说话的没有第二个。
她立马打着哈哈赔着笑脸,道:“你这些年去哪了,我老爹死之前可一直说想你的。”
豹子花“哼”了一声,“用不着跟我套近乎,我受人之托,盛家的儿子是你们绑的吧?”
“有吗?我不知道啊?”钟阿九跟他装起糊涂来。
豹子花狭长的眼睛瞥她一眼,“你那死爹都不敢跟我这么玩心眼,毛丫头,当心你的皮!”
钟阿九咂咂嘴觉得没意思,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吊儿郎当坐了下去,又从怀中掏出她贴身的玉饰百无聊赖的攥在手中玩,“就绑了又如何,你不当山贼改当捕快了?”
“把人给我,我既往不咎。”
这话说得欠揍,钟阿九在心中给自己鼓鼓气,心说姑奶奶早不是当年被你吓唬的小女孩了,如今你在我虎头寨别想逞威风。
便说:“你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哪有来了凭白要人的。”
“把人交出来,我欠你个人情。”他顿了顿,“若不交,我有的是苦头给你吃。”
此话一出,钟阿九心中也打起了鼓,她不知豹子花深浅,更不明白他和盛家究竟什么交情,虽然也想就这么交出去,但又怕有损虎头寨威严。
本来嘛,他们山贼干的都是这些事,要人人都找个说客,嘴皮子一碰让她这般那般,她干脆改成观音庙得了。
正想如何再试探试探,就听门外传来一轻佻之声:“钟寨主,今日带邵某去哪里见识见识呀?”
门外之人刚露头,钟阿九还来不及赶人,只见豹子花突然目光凌厉聚满杀气,长臂一甩,袖口就飞出一条九节鞭,直冲着邵云峰而去。
她一个箭步,只来得及以双手去捉,赶在那鞭子末梢击中邵云峰前逼停了攻势,但鲜血已自她掌心漫出。
原说不在的老秀才此事与其他几人一道冲了进来,面有难色地道:“豹爷,您有话好说,钟林她到底是老钟寨主的闺女,您这样也对不起他不是。”
那出手伤人的豹子花冷笑一声:“秀才,你能投靠虎头寨还是得了你豹爷的力,怎么,如今把我的恩放在一边,只用顾你主子的义了?”
这下邵云峰才明白为何门外那几人只敢看着不敢动。
方才他路过议事厅,就见堂外老秀才等几人猫着腰似是在偷听什么,他也好奇地也过去一探究竟。就见屋里年轻气盛的钟阿九正与一身形干瘦却气势不凡的老叟争执着什么。
老秀才一见他来了,便说:“邵公子,我们当家的有难,里头那个我们都不好出手,不如你解解围?”
他还说什么难事,这还不好说,自然是点头答应,却不想成了这般。
邵云峰被这一幕惊诧,收起了平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忙闪到她身旁,问道:“要不要紧?”
钟阿九不动声色地摇摇头,目光盯着豹子花道:“老豹子,我敬你与我老爹同辈,你竟敢在我寨中造次。”
豹子花冷冷地道:“钟小鬼,我这一下是替你老爹给你个教训,一来,收敛收敛你那行事作风,二来,让不懂事的懂点规矩。”
“敢问前辈何人?”后半句显然是说的邵云峰了,于是本主严辞问道。
“你不配知道。”
钟阿九忙打断道:“懂不懂事也是我请来的客,总好过有些人倚老卖老不请自来。”
就在她以为豹子花要发更大的火时,突然他话锋一转,竟先败下阵来,“钟林,盛家你不能得罪,把人交出来,算我豹子花欠你个人情。”
钟阿九明白,跟豹子花这样的人硬碰硬,只能两败俱伤,如今他既要人,给他便罢。于是洒脱说道:“带走带走,你若方才就好好说,何苦费这些事。好歹你也是我老爹的故人,我还能为难你不成,老都老了还那么急。”
临走前,豹子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钟阿九身旁的邵云峰。他还以为这是寻常敷药,便说道:“不必了,前辈还是自己留着傍身吧。”说着就要扔还给他。
豹子花的老脸冷笑一下,钟阿九即刻明白了,连忙抬手捂住不让他还,一边忍不住骂了句:“这老豹子肯定在鞭上淬了毒,这是解药。”
邵云峰大大抽了口气,就见豹子花剜了他一眼,甩甩衣袖边走边头也不回地说:“钟小鬼,少结交些公子哥,道不同不相为谋。”
钟阿九急急忙将瓷瓶中的药粉撒到手心伤口处,事毕才自言自语道:“你是我爹啊?!姑奶奶爱结交谁结交谁,岂有你多管闲事的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