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救美
原著:风弄 改编:节南2021-04-15 20:006,009

  方子严走进屋子,见傅柔侧卧床榻边睡着了,桌上放一件叠好的新披风。

  他会心一笑,这是他强求她做的,却没想到她真听话,这么快就做好了。高兴虽高兴,却又心生怜惜,蹲在榻前,拇指轻轻抚过她眼下,那抹疲累的青黑。

  “柔儿,对不住,一直想要你亲手缝制的一件衣,如今有机会实现,我才心急了。”

  傅柔突然睁开眼,方子严一惊,动作顿住。

  傅柔连忙撑起身:“你干什么?”

  方子严松口气,还好,傅柔没听到他说的话。严家一日没有洗清冤名,严子方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带给她幸福,但要是她能喜欢方子严——

  想到这儿,他和衣往床上一躺,

  “你要在这睡?”傅柔又往里缩。

  方子严却用力一拉,将傅柔抱在怀里,吓得傅柔用力挣扎。

  他收紧双臂:威胁她:“你再乱动,我就脱衣服了。”

  她立刻像石头一样僵化。

  方子严好笑:“好了,闭眼,睡觉。”

  傅柔睁着大眼,全身紧绷。这要怎么睡?和一个海盗同床共枕?

  方子严又凶:“因为你瞪我,罚你再绣一个荷包。”

  傅柔一脸想得美的样子:“你不要贪得无厌。”

  方子严低眼看她,鼻尖对鼻尖:“或者让我亲一下。你选。”

  傅柔赶紧闭上眼睛。方子严看着她五官皱在一起的表情,只觉得可爱。

  “你别走了。”他脱口而出。

  “为什么?”她不敢睁眼,看不见他温柔的眼。

  “这里好吃好喝,绫罗绸缎,珠宝首饰都有。我又不骂你,又不打你。待在这有什么不好?”严子方给不了她任何快乐,方子严可以。

  傅柔摇头:“你是海盗。”

  “海盗怎么了?”海盗救了他的命,“海阔天空,自由自在,快意潇洒。”

  “海盗肆掠船只,抢夺财物,夺人妻女,哪里潇洒?有手有脚的大男人,不堂堂正正做事养活自己,靠抢别人的,不觉得丢脸吗?我傅柔宁死,也不和盗贼同流合污。”

  方子严拧住傅柔下巴,她立刻睁开眼,眼神遑论不让。

  方子严震慑,最终叹口气,大手抚过傅柔的眼,背过身去睡觉。

  “记住,明天做荷包。”他命令。

  傅柔也背过身,握拳而眠,却随着身后那男子的安稳呼吸,任困意席卷。她的内心深处,对这人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似乎本质不坏。

  砰砰砰!门被拍响!

  方子严陡地睁眼。屋内微亮,时辰还早,一定有什么事!他立刻下床去开门。

  副帮主马海虎急报:“三十里外,突现岭南水师,约摸四十大船。”

  方子严关上门,当机立断下令:“叫兄弟们在石滩戒备,静观其变,随时向我禀报水师的最新动向。”

  马海虎急忙去了。

  方子严走回屋里,见傅柔仍在沉睡,为她掖了掖被角,才走出去,轻轻关上门。很快,探子来讯,岭南水师派了一只船,试图从石滩登岸,已经成功伏击。

  马海虎得意:“咱这岛千挑百选,易守难攻,哪儿那么容易上岸!”

  方子严却觉不对:“船有四十,只派一只登岸,分明是知道我们可能设伏。”

  马海虎欸了一声:“岭南水师一向没那么精明。”

  方子严鹰眸闪冷芒:“或许这回有高人,一定会另寻入口。”眯了眯眼,“传令,全员上船,撤离!”

  马海虎吃惊:“不至于弃岛吧,咱就算硬拼,也未必输。”

  方子严勾起嘴角:“这岛上除了几间烂屋子,什么都没有,丢掉不可惜。若然他们先找到入口,如同瓮中捉鳖,我方势必折损。与其飞蛾扑火,倒不如刮阵大风。”

  马海虎没明白。

  方子严道:“毒龙的船这几日停在一个点没动过,那几个老骨头却都离了寨,哪有那么巧,多半是要碰头,商量怎么对付我。”

  马海虎恍然大悟:“我说帮主怎么轻易放过毒龙,原来这么个用意。”

  方子严自信笑道:“我年纪轻轻接掌四海,不服的人可不止毒龙,一个个对付太麻烦,不如等他们自发凑齐了,一锅端。”

  马海虎竖起大拇指:“高!真高!”

  方子严挥挥手:“你带两条船先动,引开水师,不必恋战,见机就跑,去吧。”

  马海虎嘿喝:“得令。”

  方子严大步往他屋子走,也不管床上的人醒没醒,正好被子一裹扛着走,还不忘捎走那件披风。

  傅柔被那股颠冲力惊醒,见方子严又扛了自己,立刻乱扭:“放我下来!你又干什么?”

  方子严重重在被子上拍一下:“不想死就跟我走。”

  傅柔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一路上不停挣扎。不一会儿,眼前忽暗,她嗅到潮湿的气息,奋力抬脸一看,自己已经身处巨大的山洞,洞中停着满当当的海盗船,洞口则被密密麻麻的藤曼遮挡。

  傅柔知道了,这是一个秘密的出入口。

  忽然,藤曼往两边打开,两只船快穿而去,海风凶猛穿入,捎来嘈杂人声,隐隐可听见“海盗出来了”“别让他们跑了”等等。

  傅柔反应过来,带着幸灾乐祸的语气:“坏事做多终有报,要跑路是不是?”

  方子严蹬蹬上船,将她往船舱里一扔,没好气:“别忘了,你我同船,我跑不了,你也一样。”随即一板脸,“乱箭不分好坏,千万待着,别出来。”

  不等傅柔回答,方子严就锁了舱门,下令出发。

  傅柔趴着窗缝往外看,只见船上了海面,不远处大帆如云,船只清一色尖头窄身,旗帜清一色“岭南”,人人清一色战衣。

  水师!傅柔没看到过,也猜得到,不由大喜过望,抓起所有能扔的东西,开砸木窗。

  不过,傅柔绝对猜不到的是,带岭南水师来的人正是程处默。

  程处默赌气回了长安之后,发现从前花天酒地的日子变得十分没滋味,更可怕的是,他只要看到女的,就会想起傅柔。痛定思痛,他想通了,男子汉大丈夫,石榴裙下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脸皮也厚了不是一两天,回去抱傅柔的大腿哭一哭,以傅柔嘴硬心软的脾气,事情肯定就能过去了。所以,他回到广州去道歉,哪知在傅家门口就得到傅柔被海盗绑架的消息。

  对付海盗,只有水师。程处默发起前所未有的决断力和行动力,甚至破天荒使用自己的官衔折冲校尉,说服岭南水师的吴将军前来。

  方子严放出两只船来的时候,吴将军就打算全力追赶。

  程处默却觉有异,奔到船尾,发现一只海盗大船悄然出洞,往反方向去。

  “吴将军,小心调虎离山!”程处默一边跑回,一边大喊,“恐怕那才是海盗主力!”

  吴将军起初是十分小瞧程处默的,但正是程处默说服他,认为海滩那边戒备疏忽,可能是海盗布置的陷阱,他因此才改派了一只船登滩,果不其然有埋伏,却也庆幸避免了更大伤亡。此时此刻,他对程处默的意见很听得进去,立刻掉转方向。

  眼看着海盗船接二连三从洞口驶出,谁都明白了,这才是真正主力。

  水师在程处默的示警下,转变方向十分及时,逐渐拉近与海盗群船的距离。

  吴将军下令:“箭攻!降他们船速!”

  这时,傅柔砸破了窗户,跑出船舱,看见紧追不舍的水师,立刻撑着船栏大喊救命。

  程处默听到海盗船上有女子的叫声,目光到处搜寻,但看不清。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声大叫:“傅柔!傅柔!傅柔!”

  傅柔听到有人喊她,但也看不清是谁,却见半空出现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箭落如雨。她再勇敢,也是富贵之家的女儿,何曾见过这阵仗,一下子吓得迈不动步子。

  一道疾影冲来,抱着傅柔滚开,及时躲到舱板后面。她惊魂未定,再看方才站的地方,“啪啪啪”竖了十几支箭。

  “你找死!”救了傅柔的人,正是方子严。

  傅柔道:“还不都是你——”

  傅柔的话音消失在方子严的口中。他狠狠亲了她一下,以此平复差点失去她的恐惧。她惊红了脸,半晌说不出一个字,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又被方子严关入了舱房。

  程处默死死盯着有女子身影的海盗大船,忽道:“不必管别的船,那只最大,一定是海盗头目的座船。”

  吴将军大觉有理,率众船盯准方子严的船追赶,追着追着,撞见前方一群海盗头子聚会。他不知这是方子严的本意,还以为自己撞大运,想着拿下就是大功一件,哪里还在意方子严那一只船。

  眼看方子严就要逃脱,程处默当机立断,向吴将军要了一只船,自己去追。

  方子严本来挺高兴,借水师之力,把那些不服他的老骨头都解决了,他还能逍遥自在。不料,后面多了一条尾巴,从白日追到黑夜,甩都甩不掉。

  方子严自幼聪明,虽然遭逢变故,被四海帮老帮主救下之后,在帮里的表现也非常出众,能坐上如今的位子,全靠自身一股子求生的执念。难得看到一个和自己一样固执的对手,他觉得,应该向这名对手致敬,因此放慢了船速。

  程处默看出方子严请君入瓮,却也不怕入瓮,搭了板子就跳到方子严的船上,与方子严大打出手。

  程处默虽然在牛无敌的训练下长进不少,毕竟时日不长,与方子严这等风里来雨里去的江湖汉子打斗,终究稍逊一筹。程处默一剑削破方子严的披风,自己却被对方踢中腰间,整个人飞撞船板。

  方子严敬佩程处默一战到底的昂扬斗气,也略微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什么都没有制敌的机会重要,一剑刺去。

  “不要!”傅柔终于破门而出,跌跌撞撞地挡在程处默身前。

  “与她无关!”程处默千山万水终见到心中的佳人,却不料是生死时刻,立刻将傅柔拉到他身后,捍卫者的架势。

  “他是你什么人?”方子严愕然,随即一股无名火腾地冒出,剑指傅柔。

  傅柔咬唇。程处默是她傅柔的什么人?她不知道!她只知看到程处默出现的瞬间,欣喜若狂。原来,她的心从未对他绝望,只是对他决绝离开的举动失望了而已。

  方子严见傅柔不答,怒火中烧,一剑弹开程处默,要抓傅柔过来。

  程处默反手捉住方子严的披风角,牢牢不放,转头看着傅柔。她的容颜她的眼,是化解他相思的唯一方法。

  “傅柔,我程处默也许辜负了很多女子,但绝不辜负你!”随即,程处默对方子严大喝,“是好汉就跟我一决生死,别欺女子。”

  方子严旋身,一抽剑,身上的披风被不小心破开。他稍微迟疑了一下,再转头却见程处默冲过去,与傅柔相拥。

  披风缺了一角,心里也缺了一角,方子严眼中顿时流露痛楚。然而,当他深深凝望傅柔,这世上他最不想伤害的人,却对他没有丝毫的关心,紧紧拥抱着别的男人。

  “滚。”方子严收剑。

  傅柔吃惊,从程处默怀里看向方子严,这回清楚看见了他的痛苦。她一怔,脑中闪过了一幅画面,小小的严子方被傅家的家仆推出大门,跌在雪地里,痛苦望着她。

  “都给我滚!”方子严一手紧紧揪住破了的披风。

  他不会认输,只是需要好好想一想,在那之前,他为了傅柔,放这小子一马。这么多年都等了,不在乎多等几天。

  傅柔回到家,与程处默十分默契,也不说详情,只道受了点皮外伤,算是有惊无险。傅家人个个松了口气,连三娘子都念了声“阿弥陀佛”。

  倒是程处默,一进客房就支撑不住了,一头栽倒。连日的奔波,为傅柔一直紧绷着一根弦,加上与方子严的一场恶斗,耗尽了体力。

  “柔儿,我喜欢你。”累归累,程处默的脑子却很清楚,拉住了傅柔。

  “我知道。”傅柔细想想,程处默也是为了讨她喜欢,才说了那么多大话。

  “你对我呢?”真正让程处默患得患失的,是他看不出傅柔的心思。

  “我不知道。”傅柔摇了摇头,见程处默急着要起身,轻轻按住,“你为什么喜欢我?”

  “我……我走火入魔了。在长安,天天想着你,夜夜梦见你,我跑到城楼上,大声喊你的名字。我逼着自己读书,射箭,喝酒,可是不管怎么做,心都是揪着的,一阵阵地疼。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我真得在意!”对傅柔的感情,和以往不同,相思刻骨。

  “我怕你再骗我。”傅柔却怕仍是水中月镜中花,“怕你嫌我这只母老虎,配不上你。”

  “我不会再骗你,更不会骗你的情。”他也怕,怕她对他无情,“我……我那天话刚出口,我就已经后悔了。我真混账,我……我打我自己这个乱说话的。”

  程处默要打自己嘴巴,却被傅柔捉住。

  程处默反手捉紧傅柔的手,傻笑着:“柔儿,这可是你主动捉的,我再也不走了。”

  忽然紫云跑进来:“二姐,糟了,陈家把婚契卖给了侯家,侯杰来要人,说要你给他作妾呢!”

  傅柔才蹙一下眉,程处默却从榻上蹦了起来,挽起袖子往外跑。

  傅柔摇头笑喊:“处默,你慌什么?”

  程处默边跑边回:“我没慌。谁抢你,我让谁慌!”

  程处默来到正厅外,调整脚步,大摇大摆走入。傅柔跟在他身旁,看到一个陌生人坐在平时父亲坐的位子。

  那人二十出头,身穿云纹白袍,肩宽腰阔的样子一看就是习武的,五官算得上周正,只是眼神不正,一股子邪气。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想不到真是侯老弟。”从傅音那里得知了慧娘子绣品的真相,侯长兴把他害惨了,正就想找姓侯的算账。

  侯杰诧异:“你怎么在这儿?”

  “我?”程处默打个手势,让侯杰起来,又请傅老爷坐上主位,“我是傅家三娘子的侄子。”

  侯杰不清楚原委,以为程傅两家真是亲戚,想着可不能在他家里安插程家的眼线,正要作罢,却见走来一位摇曳生姿的大美人,将他的心思重新勾了起来。程处默算什么?不过是仗着老子逞强的纨绔子弟!亲戚是吗?正好!把人弄回去,想骂就骂,想打就打,叫程家人堵心。

  侯杰一笑:“这可好,我们哥俩也成亲戚。”手上挥一张契纸,“陈家将婚契卖与我,傅家二姐是我的人了。”

  傅柔道:“我与陈友乃是明媒娶之,正妻聘之,岂有买卖的道理?即便对簿公堂,我亦不怕。”

  程处默眼睛发亮,终于明白正是傅柔的坚韧,令他一眼情钟,难以自拔。

  “怪道你婆家说你爱用唐律讲歪理,很好,我也想见识见识。”唐律?在这里,侯家的规矩才是道理!

  “唐律如何是歪理?”傅柔咄咄逼人,“纵是皇亲国戚,触犯唐律也可追究。”

  程处默心知跟侯杰讲道理根本没用,说道:“侯老弟,陛下刚封你震勇将军,你就闹一出强抢民女,这不大好吧。”

  “好,我给你一个面子,就以此女为赌注,下一次御前比武定胜负,我胜了,她归我。”侯杰也就吃这套,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是当朝天子。

  程处默答应得痛快:“君子一言。”

  “美人保重,明年春天,本将军再来好好疼你。”侯杰对傅柔轻浮眨眨眼,大步而去。

  程处默也不耽搁,立刻回房收拾行李,要找舅舅牛无敌学本事。他很清楚,之前的恶补已经见底,对付侯杰那种从小就发奋向上的熊孩子,自己还差得远。

  “你哪儿也不用去,他凭什么拿我当赌注,又凭什么找你比武,莫名——”傅柔不想那么快就分离。

  程处默的食指梗在傅柔唇上,整个人静静靠近,自然而然地亲了上去。傅柔腾地红了脸,却没有躲,反而悄悄闭上眼。

  随即,程处默拥住傅柔,说道:“柔儿,你信我,为了你,我刀山火海都敢去。这天底下,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保护你。”

  傅柔不由回抱,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那边侯杰才吃了哑巴亏,这边侯长兴回来了。

  他的运气不错,快要饿死渴死的边缘,遇到渔民。可是,侯君集却一点都不高兴,因为满满一船的财物都让海盗抢了。

  “带着那么多好手,都能让人把船劫了?你没报我的名吗,侯家的船也敢动!”

  侯长兴跪着不敢抬头,悻悻然道:“四海帮,一个姓方的,还说劫得就是咱们侯家。”

  侯杰冷哼:“找死。”

  “有人找死,我们何须着急。”侯君集眯了眯眼,“长兴,船上这批货的事,除了四海帮那些海盗,还有别人知道吗?”

  “在码头时,有一个箱子摔在地上,箱子里的东西,可能被人看见了。”侯长兴特意记了一下的,“是一个商户人家,姓傅的。”

  “傅家?”侯杰抬眉,“巧了,我正要和父亲说纳妾的事,也是姓傅的,开着染坊和绣坊。”

  “就是那家。”侯长兴确定。

  “这……”侯杰迟疑一下,对傅柔那般的绝色当真有些心动。

  “你现在,也已经是上过沙场,砍过无数头颅落地的震勇将军了。一个小户人家,却看了不该看的东西,该怎么办?”侯君集明知故问,其实要叫教儿子的是,女子如衣服。

  侯杰定了定神,回道:“程处默和那家有点交情,暂住那里。我们要不要干脆一起……”做个斩杀的手势。

  侯君集摇头:“才说你心软,却又冒进。程处默若在广州出了事,卢国公岂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引起皇上的注意。我们是要掩盖事情,不是要把事情闹大。暂且不要碰程处默。至于傅家,几个平头百姓,不过就是几只无用的蝼蚁,让他们永远闭嘴。”

  侯君集一锤,定了傅家人的性命。

继续阅读:第8章 人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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