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依旧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天地,将乱葬岗的污秽与死亡气息暂时压制。苏令仪拖着那条几乎废掉的左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爬出了那片令人窒息的尸骸泥沼。她滚下一个陡坡,重重摔进一片长满荆棘的洼地里。尖锐的刺扎进皮肉,带来新的刺痛,却奇异地将她从濒临昏迷的边缘刺醒。
不能停在这里!雨水会带走体温,伤口会感染,随时可能再被卷入死亡的漩涡!
她喘息着,雨水模糊了视线。借着偶尔划破乌云的惨白电光,她辨认出远处山坳里似乎有片模糊的黑影,像是一处废弃的建筑轮廓。庙宇?还是坍塌的农舍?无论是什么,总比暴露在这荒野暴雨中强!
求生的意志支撑着早已透支的身体。苏令仪咬紧牙关,指甲深深抠进湿滑的泥地里,用双臂和那条完好的右腿,一寸寸地向着那处可能的庇护所挪动。左腿每一次被拖动,都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断骨在皮肉里摩擦。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单薄的粗布囚衣,紧贴在伤口上,带来一阵阵刺骨的寒意和针扎般的麻痒,那是感染的前兆。
【警告:宿主体温过低,左下肢开放性骨折伴严重软组织损伤,存在高感染风险。】
【建议:尽快寻找庇护所,处理伤口,补充能量。】
【新手礼包剩余:初级止血散(外用)x1,杂粮饼x1(已自动存入系统空间)。】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客观陈述。
系统空间?苏令仪意念微动,果然“看”到了一个灰蒙蒙、大约一立方米左右的静止空间。角落里孤零零地躺着一个粗布小包和一个油纸包。杂粮饼!止血散!
希望瞬间点燃!
她几乎是用爬的姿势,狼狈不堪地抵达了那处黑影之下。果然是一座早已废弃的山神庙。庙门早已朽烂倒塌,只剩下半截门框歪斜地杵着。屋顶破了大洞,雨水毫无阻碍地倾泻下来,在布满灰尘和鸟粪的泥地上汇成浑浊的水洼。一尊泥胎神像歪倒在供台上,半边身子已经坍塌,露出里面的稻草,空洞的眼窝冷漠地注视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一股若有似无的动物粪便气息。
即便如此,这四面漏风的破庙,也比外面无遮无拦的暴雨地狱强上百倍!至少能暂时避开那催命的寒风冷雨。
苏令仪靠在冰冷的、布满蛛网的墙壁上,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浑身的伤痛。她颤抖着从系统空间取出那个油纸包。打开,里面是两块巴掌大小、颜色灰黄、质地粗糙坚硬的杂粮饼。没有香气,只有一股混合着粗粝麸皮和豆类的生涩味道。
饥饿的胃袋早已痉挛到麻木,此刻闻到食物的气息,如同苏醒的野兽,疯狂地叫嚣起来。她顾不得许多,抓起一块饼,狠狠咬了下去。
“咳…咳咳!”干硬的饼渣如同砂砾,瞬间刮过干涩疼痛的喉咙,呛得她剧烈咳嗽,眼泪都咳了出来。但她没有停下,用冰冷的雨水艰难地送服着这难以下咽却足以救命的东西。粗糙的饼划拉着食道,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充实感。
一块饼下肚,虽然依旧冰冷,但一股微弱的热量开始在胃里升腾,驱散了一点濒死的寒意,让她恢复了些许思考的能力。
止血散!
她看向空间里那个小小的粗布包。意念取出,里面是些灰白色的细腻粉末,散发着淡淡的、清凉的药草气息。她艰难地转过身,试图查看后背和臀部的伤口。衣服早已和血肉模糊的伤口黏连在一起,稍微一动就疼得她眼前发黑。她只能凭感觉,摸索着将粉末尽量撒在那些感觉最湿濡、疼痛最剧烈的地方。
药粉接触到翻卷皮肉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清凉感覆盖了火辣辣的灼痛,渗血的趋势似乎也真的被遏制住了些许。这系统的东西,果然有效!
做完这一切,苏令仪几乎虚脱,瘫软在冰冷的墙角。雨势似乎小了些,但破庙里依旧寒气逼人。她蜷缩起身体,努力保存着那点来之不易的热量,意识在疲惫和疼痛中沉沉浮浮。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也许是雨停的间隙。一缕极其微弱、带着湿意的冷风,从倒塌的庙门缝隙钻了进来。
就在这缕风拂过她脸颊的瞬间——
异变陡生!
苏令仪猛地睁开眼!不是清醒,而是一种强烈的、源自感官深处的悸动!
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投向墙角一堆被雨水打湿、混着泥土和腐烂稻草的杂物堆。在那堆散发着霉烂气息的垃圾深处,一个不起眼、沾满污泥、甚至缺了个小口的粗陶罐,正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晕”!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光,更像是一种强烈的、无法忽视的“存在感”信息,如同水波涟漪般,直接投射在她的视觉神经上!那陶罐灰扑扑、歪歪扭扭的轮廓,被一层极其稀薄、仿佛随时会消散的、近乎透明的淡青色光晕笼罩着。光晕流转,隐约勾勒出罐体上几道模糊的、似乎是刻上去的纹路。
【被动触发:慧眼识珍!】
【物品鉴定中…】
【目标:粗陶罐(残损)】
【材质:高岭土混合瓷石】
【年代:约三百二十年前(前朝永昌年间)】
【工艺特征:手工拉坯,柴窑烧制,釉下刻花(部分磨损)。】
【历史价值:前朝官窑早期试验品,存世稀少,工艺研究价值较高。】
【市场价值评估(当前区域):完整器约50-80两白银。残损器(口沿缺损,器身裂纹)约…30-50文铜钱。】
冰冷而详尽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在苏令仪的脑海中刷过,让她瞬间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慧眼识珍!这就是系统赋予她的金手指!它不仅能救命,还能…识宝?!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前朝官窑!三百二十年!虽然只是残次品,只值几十文钱…但这几十文钱,对于此刻身无分文、连个落脚点都没有的她来说,就是救命稻草!是开启未来的第一块基石!
狂喜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苏令仪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向那堆杂物,不顾肮脏和可能的虫豸,奋力将那个被“光晕”标注的粗陶罐扒拉了出来。
入手沉甸甸,冰凉粗糙。罐身布满污泥,口沿处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豁口,罐体还有一道细微的裂纹。但在苏令仪的眼中,这破罐子此刻却比任何珍宝都要耀眼!因为它代表了“希望”!
她紧紧抱着这个冰冷的陶罐,如同抱着整个世界。冰冷的触感透过掌心传来,却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
必须尽快把它换成钱!当铺!只有城里才有当铺!
就在这时,破庙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和牙齿打颤的声音。一个佝偻的身影,裹着一身破烂不堪、湿透的麻布片,瑟缩着出现在倒塌的庙门口。
是个老乞丐。头发花白蓬乱,如同枯草。脸上沟壑纵横,沾满了污垢,唯有一双浑浊的眼睛,带着深深的警惕和同样强烈的饥饿感,死死盯住了苏令仪…不,是盯住了她怀里那个粗陶罐,以及她嘴角残留的饼渣。
他手里,也捏着半块发黑长霉、比苏令仪吃的更不堪的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