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墨香识得柳清猗
哑舍o2025-08-06 11:463,356

西市口的喧嚣如同退潮般迅速远去,留下满地狼藉和窃窃私语的议论。苏令仪靠在福伯和柳清猗身上,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左腿的剧痛和指尖伤口的火辣辣感如同无数细针攒刺,冷汗浸透了单薄的囚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眼前阵阵发黑,视野的边缘开始模糊、晃动,仿佛随时会堕入无边的黑暗。

“姑…姑娘!你…你怎么样?”福伯枯瘦的手臂支撑着她大半重量,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浑浊的眼睛看着苏令仪惨白如纸的脸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再想起她刚刚那番硬撼泼皮的狠厉与此刻的虚弱,心底那丝被撬动的涟漪瞬间化作了汹涌的波涛。这姑娘…太狠了!对自己狠,对敌人更狠!

“不妨事…”苏令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虚弱得如同蚊蚋。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目光扫过地上那只孤零零的死蟑螂和散落的粗陶碗碎片,又看向周围那些投来的、混杂着同情、好奇和一丝敬畏的目光。危机暂时解除,但张二的狼狈逃离绝不是终结。此地不宜久留!

“福伯…柳…柳姑娘…”她艰难地转头,看向扶着她另一侧、眉目清秀却同样脸色苍白的柳清猗,“劳烦…扶我…回铺子…”

柳清猗清澈的眼底满是担忧,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清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姑娘放心,清猗在。”她小心地避开苏令仪缠着破布的指尖和明显不自然的左腿,与福伯合力,几乎是半架半拖着苏令仪,艰难地挤出人群,朝着“锦瑟华年”那破败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苏令仪的意识在剧痛和脱力中沉沉浮浮,全靠身边两人支撑才没有彻底软倒。冰冷的秋风卷着市井的浊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体内那股虚火和寒意交织的煎熬。指尖的伤口在摩擦中火辣辣地胀痛,左腿的断骨处更像是被钝器反复敲击。

终于,那扇歪斜腐朽的门板再次出现在眼前。推开门的瞬间,那股熟悉的、混合着陈腐木头、灰尘和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此刻却奇异地带上了一丝“家”的微弱暖意。

福伯和柳清猗小心翼翼地将苏令仪扶到灶房角落那堆相对干燥的稻草上。刚一挨到稻草,苏令仪紧绷的最后一根弦瞬间崩断,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眼前彻底被黑暗吞噬。

“姑娘!”

“苏姑娘!”

福伯和柳清猗的惊呼声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传来。苏令仪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漂浮,只有身体的剧痛和指尖伤口灼烧般的肿胀感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一丝清凉的感觉,如同沙漠中的甘泉,滴落在她灼热刺痛的指尖伤口上。紧接着,一种带着浓郁苦涩药草气息的清凉感覆盖了火辣辣的痛楚,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

苏令仪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柳清猗那张苍白却异常专注的侧脸。她正蹲在自己身旁,小心翼翼地用一块干净的(相对而言)旧布条,蘸着一种散发着清凉苦涩气味的、灰绿色的糊状药膏,轻柔地涂抹在自己红肿流脓的指尖伤口上。她的动作细致而轻柔,仿佛在擦拭一件易碎的瓷器。

“嘶…”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苏令仪忍不住抽了口气。

“忍一忍,苏姑娘。”柳清猗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苏令仪虚弱的脸,带着安抚的温和,“这是‘腐根散’,家父昔年留下的方子,专治外伤溃烂,效果很好。只是…有些刺激。”

腐根散?苏令仪心头猛地一跳!她想起了系统提示救治古茶树时提到的【腐根可入药(系统收录‘腐根散’方)】!难道…是同一种东西?这柳清猗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

她忍着痛,目光转向自己的指尖。那灰绿色的药膏敷上去后,虽然刺痛,但原本火辣辣的灼烧感和肿胀感确实在迅速消退!一股清凉之意顺着伤口蔓延,连带着身体深处的疲惫和不适都似乎缓解了几分。这药效,好生霸道!

“多谢…柳姑娘…”苏令仪的声音依旧嘶哑虚弱,但眼神中的感激是真切的。没有柳清猗,她可能真会栽在西市口,或者因伤口感染倒在这破铺子里。

柳清猗微微摇头,眼神清澈而坦诚:“举手之劳。何况,姑娘今日在西市口智斗泼皮,揭穿其卑劣行径,清猗亲眼所见,甚是钦佩。”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只是…姑娘这腿伤…”

她的目光落在苏令仪那条明显肿胀变形、被泥污血渍浸透的左腿裤管上。

“摔…摔的…”苏令仪含糊地应道,不愿深谈原主被杖毙的惨事。她挣扎着想坐起来,查看自己的腿伤。

“别动!”福伯佝偻的身影出现在灶房门口,手里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破陶碗。他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不容置疑,“先…先把这碗药喝了…驱寒…定神…” 他将碗递给柳清猗,又看了一眼苏令仪肿胀的腿,蜡黄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转身去后院了。

碗里是深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浓重的姜味和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苦涩草根气息。显然是福伯翻遍了铺子里所有能找到的东西熬出来的。

苏令仪没有犹豫,在柳清猗的帮助下,小口小口地喝了下去。滚烫的药液带着辛辣和苦涩滑入喉咙,灼烧着食道,却让冰冷的四肢百骸渐渐升起一股暖意,驱散了部分寒意,也让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放下药碗,苏令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虚弱地喘息着。指尖的清凉药效还在持续,左腿的剧痛似乎也被那碗热辣的汤药暂时压制下去几分。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眼神清澈、举手投足间带着书卷气的年轻女子,心中充满了疑惑。

“柳姑娘…”苏令仪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今日…还有昨日…多谢你仗义执言。只是…你我素不相识,你为何…”

柳清猗正在小心地整理装着“腐根散”的小瓷瓶(同样洗得发白,边缘有磕碰),闻言动作微微一顿。她抬起头,清澈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追忆,也有一丝深藏的悲凉。

“姑娘不必挂怀。”柳清猗的声音很轻,如同拂过琴弦的微风,“清猗…只是见不得那等仗势欺人、颠倒黑白的腌臜勾当。家父…家父在世时,常言‘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路见不平,若因怯懦而缄口不言,与帮凶何异?” 她的话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信念感,清越而坚定。

“至于昨日在姑娘铺子前…”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说来惭愧。清猗…清猗并非有意晕倒。实是…家中已断粮两日,又淋了雨,一时支撑不住…”

断粮两日?!

苏令仪的心猛地一揪!看着柳清猗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的旧布裙,看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再结合她提到“家父在世时”…一个落魄的、家道中落的书香门第孤女形象瞬间清晰起来。

“那…柳姑娘家中…”苏令仪试探着问道。

柳清猗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家父…柳文渊,曾为翰林院侍讲…三年前,因…因言获罪…病殁于流放途中。家产抄没,族人离散…只剩下清猗一人…守着城西一处漏雨的祖屋…” 她的声音很轻,每一个字却都像浸透了黄连,带着深入骨髓的悲凉和认命。

翰林院侍讲!因言获罪!流放!病殁!抄家!

短短几句话,勾勒出的是一幅触目惊心的家破人亡图景!苏令仪瞬间明白了柳清猗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坚韧和清澈从何而来——那是经历过巨浪滔天、家国倾覆后,在废墟中艰难挺立的一株青竹!

巨大的同情和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共鸣瞬间涌上苏令仪心头。她看着柳清猗苍白却依旧挺直的脊背,看着她那双清澈眼眸深处深藏的悲恸与不屈,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人才!而且是极其难得的人才!懂文墨,有风骨,明事理,心性坚韧!这不正是她“锦瑟华年”最急需的“文化包装”和“客户关系”核心吗?柳清猗的价值,绝不亚于后院那株“雾隐青鸾”!

“柳姑娘,”苏令仪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和真诚,她挣扎着坐直了些,“令尊高义,令人钦佩。姑娘家学渊源,更难得心性高洁。如今…你我皆身陷困境。我苏令仪在此立誓,只要这‘锦瑟华年’一日不倒,便绝不会让姑娘再受饥寒之苦!”

柳清猗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愕然!她看着苏令仪那双虽然疲惫却异常明亮、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看着她伤痕累累却挺得笔直的背脊,一种难以言喻的震动从心底蔓延开来。

“姑娘…你…”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萍水相逢,两次援手,已是难得。对方竟许下如此重诺?

就在这时,福伯佝偻着背,端着一个破旧的粗陶盘,默默地走了进来。盘子里,放着两块颜色灰黄、质地粗糙的杂粮饼——正是苏令仪之前从系统空间取出、掰给老乞丐的那半块霉饼,此刻已被福伯在灶膛边小心烘烤过,散发着粗粝却真实的食物气息。

福伯将盘子放在苏令仪和柳清猗之间的地上,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苏令仪肿胀的腿,又看了看柳清猗苍白消瘦的脸,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善意,沙哑地说道:

“…吃…先垫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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