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门一行逗留青山界数日终于决定辞行,却并不是返回蜉蝣门,而是将花妖清芜押送到望山寺关押。
望山寺坐落于白城郊外,是整个北方最大的修仙门派。由一群出家高人镇守,把素来动乱的北方镇守得固若金汤。其中有一处名为锁魂深渊的邪祟囚牢,专门克制关押邪物。
暮鸢花妖清芜虽攻击力不强,但易蛊惑人心,也是个极其危险的妖物,将其送去望山寺关押是长老们商议的最为妥帖的结果。
云沐深最近几日心绪烦闷,正好想借此机会躲开沈玉均,出去透透气,于是他私下找到了云臻。
云臻一口否决:“绝对不行!虽然此次蜉蝣门向我们借了人手,但以你的修为绝对不能同去。”
“为什么不行?不过就是押送一只花妖,能有什么危险?”
云臻回想起老祖当年的托付,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你不明白,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要我如何向、向……向你死去的娘亲交代啊!”
云沐深并不知道他的娘亲是谁,这一世他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云臻,理所应当地认为眼前这个粗犷的家伙就是自己的父亲。
等他又长了几岁后也曾询问自己的母亲是谁,每每这时云臻都是怅然叹息一声:“你娘生你时难产而死,是我对不起她……”
从那之后他心里隐隐的希冀也彻底消散了,自己前世就没有娘亲,即便这一世没有也没关系,反正自己早就已经习惯了。
云沐深冷哼一声:“用不着你交代,等我百年后,自己到地府找她解释清楚总行了吧!”
云臻气得没辙:“你你你——”
云臻到底是拗不过他,第二日蜉蝣门一行押送清芜上路时,甚至还特地给他备了一匹舒适的马车。
云沐深早就知道,事情最终会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毕竟这么多年来每一次和老爹发生争执,自己就没有哪一次输过。
他兴高采烈地掀开车帘,下一秒陡然睁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瞪着前方。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玉均折扇一合,语气轻快地回道:“云掌门没和阿深交代么?我闭关多年,如今也该出去见识一番修仙界是何模样了。此次一行,还是我向云掌门提议带阿深同去的呢。”
云沐深目瞪口呆,忽然有种掉如狼窝的错觉。
他同手同脚地走进马车,僵硬地坐在一侧,扭捏半响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那什么……”
“最近还……”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你先说吧!”
“你先说吧!”
沈玉均一愣,终于不再推脱:“最近几日都不见阿深,阿深可还好?”
“挺、挺好的。”
云沐深表情很不自然,两人挤在一片狭小的空间里,窗外的虫鸣鸟叫都变得异常清晰,心跳和车轱辘的节奏一样变得毫无章法。好像只要超过三秒没有人出声,整个空间里弥漫的全都是尴尬。
云沐深觉得自己都快憋出病了,终于开口:“那个……我前几天听说了李息的事情……”
沈玉均似乎回忆了一瞬,才想起这个名字对应的那个人:“一个不知所谓的小角色罢了,阿深不必放在心上。”
“那日,李息和我说你给他下了毒药……”
沈玉均并不意外,只是宽慰道:“他做错了事总归是要受到惩罚,阿深不必理会此人,所有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妥帖。”
沈玉均的宽慰似乎并未起到良性的作用,云沐深反倒更加焦虑不安:“其实那日我除了嘴巴破了点皮外并未受伤,此事并不需要再深入追究。”
说到嘴巴破皮,沈玉均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起来,他清了清嗓子道:“阿深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随后马车内又是一阵难熬的死寂,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云沐深望着车窗外的沿路风景,集中注意力去听弟子交头接耳的议论,想尽办法就是不去关注沈玉均的一举一动!
也许是行到了山路崎岖的地方,马车猛地一颤,云沐深的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向一边歪倒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后发现自己已经扑在了沈玉均的怀里,两人四目相视,大眼瞪小眼……
有人忽然掀开车帘:“老祖、少主前方山路有些颠簸,还请……”
那名弟子眨巴眨巴眼睛,很是无辜:“对不起,我是不是来错时候了……”
云沐深像是触电了一般,立即从沈玉均的怀里弹开,干咳一声:“没有,你来的正是时候!我们恰好想要询问情况呢。”
那名弟子回道:“我们已经到达北方地界,北方不比南方的祥和太平,邪祟出没频繁,还望老祖和少主多加留意。属下不打扰了,这就告退!”
说罢,一溜烟没了人影。
云沐深总觉得以他逃跑的速度来看,似乎还是误会了点什么。
为了避免尴尬云沐深索性直接装睡,要知道在那样一段崎岖陡峭的山路上装睡是一件十分考验演技活儿。云沐深长得辛苦,沈玉均看得更加幸苦。
再马车又一次硌到石子狠狠颠簸了一下,云沐深整张脸痛苦地扭曲成一团,仍强撑着不肯睁眼时,沈玉均终于忍不住了:“如果实在睡不着,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云沐深果断摇头:我还撑得住,我还能坚持!
在两人胶着之中马车也逐渐深入北方地界,此处的光景已经和南方天差地别。一路上见到不少逃难的流民,食不果腹,此处逃窜,偶尔也能一些小门派的修士护送百姓出城,往南边逃亡。
“奇怪……”
沈玉均掀开车帘,眉头紧锁。
云沐深终于被好奇心打败,睁开眼睛也望了过去。很快他便明白了沈玉均口中的奇怪指的是什么了。
他们这一路上甚至偶然能看见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弟子护送百姓逃难,偏偏整个北方最大的修仙门派——望山寺,却是连一个人影子都没有瞧见。
他不满道:“人命关天的事,那群老秃驴竟然不管不问,他们究竟在搞什么啊……”
沈玉均更为理智,他深知此事恐怕并不简单,立即向整个队伍传音道:“此地有蹊跷,大家都打起精神,多加小心。”
再往前走了不远,他们碰到了几个被邪祟围攻的修士。并不算多厉害的邪祟,但足以把这几个初出茅庐的小修士吓破胆。其中一位漂亮姑娘眼尖瞧见了他们一行人,立刻求救道:“各位道友,救命啊!”
云沐深拍案而起:“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救人!”
沈玉均不自觉皱了皱眉,虽然救人没问题,但能不能不要对一个漂亮姑娘表现得这么殷勤?
更何况……沈玉均略带挑衅地睨了一眼那名女修,哼道:更何况,哪里好看了?根本不及本座十分之一!
随行弟子立即上前救人,云沐深则舒服地躺在马车里,等着自己的人将对方给带过来。
那女修模样长得清秀可人,似乎被吓坏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可看清云沐深的长相后顿时脸色羞红地低下头,只敢含羞带怯望了他一眼。
“多谢恩人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唯有、唯有……”
沈玉均的脸已经黑成一片:“青山界救人从来不求回报,姑娘后头的话还是免了吧!”
女修似乎被吓了一跳,这才不情愿地止住话头。但她似乎不愿轻易放弃,又赶忙道:“不知道友要去往何处,我们对这一带很是熟悉,说不定还可以帮忙领路。”
女修的一名男同伴一把上前将她拉走,呵斥道:“琳儿,这些人看装束都是外地修真者,人心隔肚皮,你莫要被骗了!”
琳儿甩来他的手,愤愤不已:“二师兄你说什么了,他们刚才救了我们!”
男子一时语塞,咬了咬牙竟然还是强行狡辩:“哼,谁知道救我们又会出于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云沐深真想把那个嘴贱的家伙给丢出去,但看了看眼前可爱的小姑娘,还是生生忍了下去。
“带路就不必了,邪祟已退,你们可自行离去了。”
小姑娘立即撅起嘴,不乐意了:“公子这是去北方白城吧?我们的宗门正巧也坐落在白城附近,这一路上邪祟太多,琳儿害怕,公子便让我们跟着你们一起上路吧……”
“这……”
带几个身分不明的别派弟子上来,云沐深到底有些犹豫,他向沈玉均投去询问的眼光。但对方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把头别向一边就是不搭理他……
他只好答应下来:“那好吧。”
小姑娘兴致冲冲地在马车内找了个位置坐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云沐深,乖巧地问道:“不知公子师承何派?”
“青山界云沐深。”
那位二师兄在面对邪祟时都没露出半分惧意,但听到云沐深的名号后脸色瞬间惨白:“阁下竟是、是……青山界的云、云……少主?!”
他立即在心里默默为刚才的无礼深深忏悔,在修真界年轻一辈中一直流传着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目无法纪,偏偏还既会投胎,又会拼爹的青山界云沐深!
云沐深挑了挑眉,原来自己的大名都已经如雷贯耳到了这种地步?只是报上名号就将对方吓成这样了?
在场所有人除了云沐深自己永远沉浸在“本少主天下无敌”的美梦中外,还有一个琳儿眼里闪着星星看着他,一脸崇拜:“原来公子还是位少主,好厉害啊!”
一旁的二师兄痛心疾首:“琳儿师妹,你得透过事物的表面看本质,别被他这张脸给骗了啊……”
小姑娘推开他:“哼,你要是长成这样,我也乐意被你骗!”
云沐深愣了片刻,随后扶额叹息道:唉,这魅力太大,也是一种罪过啊,伤脑筋啊伤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