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红烛领着收拾齐整的徐皓,前来用膳。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孩子在乐坊里瘦弱得像小猫一样,如今倒是多了几分精气神。
他的五官生得不像裴家人和自己,反倒是跟自己故去的父亲有几分相似,烛火下,徐明仪神色有些恍惚。
“小少爷,这是夫人特地命小厨房给你炖的苋实老鸭汤,足足煨了三个时辰,您尝尝合不合胃口。”
红烛盛了一碗羹汤,轻放在人前,动作仔细得很。
打从确定这孩子是自家夫人的,她里里外外是事事尽心,有些细枝末节的地方,徐明仪都忍不住侧目。
红烛很认真地道:“这是夫人的孩子,往后就是咱们忠勇侯府的独苗,万不能有闪失,我再仔细都不为过。”
徐明仪清楚这丫头犟,劝是劝不动的,只好随她去了。
“谢谢红烛姐姐,谢谢...母...亲。”徐皓头次被如此认真照顾,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他怯怯地看了眼两人,声音弱弱的,方才他偷偷掐了自己几回,肉是疼的,这才笃定自己不是做梦。
自己这样卑贱的人,不曾想竟也有一日,能得到这样好的家人。
因此,他十分珍惜,即便有些喊不出口,面对徐氏他们的目光,他还是一咬牙迈出了这步。
“皓儿,你我是亲母子,不用那么拘束,慢慢习惯就好!”
徐明仪的心情格外的好,她原先还担心,这孩子认生不愿意那么早认自己。
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她没有承诺太多,至少在这孩子适应好身份前,不会再多言。
一下子灌输多了,把孩子养成矜骄的性子,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晚膳后,红烛带人下去休息。
葳蕤园,原是座两进两出的院子,除却屋头下人住的倒跨院外,东西厢房都还悬空。
因着东厢房挨着正房,方便照顾些,便就选了东厢房。
......
翌日一早,徐明仪带着红烛,早早就往皇宫奔去。
马车上,徐明仪手里始终抱着个四四方方的匣子,沿途路上,他一点一点的,仔细擦拭着上头的灰尘。
“夫人,这不是大爷给您留的遗物嘛?你怎么拿出来了?”
红烛自幼跟着人,眼力见还是有的,一眼就认出木匣的来历。
徐明仪笑道:“今日进宫能不能成事,半数得靠此物,自是要带着的。”
虽说她在太后膝下养了五年,但帝王家薄情,并不是空话,龙子凤女也不见能有优待好命。
更何况自己一个安抚而受封的县主,真拿这些当恩赏自傲,那才是真正的蠢。
巳正,阳光炽烈,徐明仪领着红烛站在宁寿宫门前,她同小黄门禀了来意。
可从初时等到了正时,整整两个时辰,内殿里也没有宣见的旨意。
七月末的日头毒辣,红烛怕夫人熬不下去,忍不住道:“夫人,太后娘娘她是不是不愿见我们?要不然我们去廊下等等,日头这样盛,您一会儿中了暑,要该难受了。”
徐明仪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太后娘娘兴许正在处理政务,东西递上去了,今日必是会见我的。”
“将军那么着急抬荣氏为正妻,他应该更想和离才对,咱们与他耗着,妥协的定然也会是他。
“夫人您何苦受这罪,说到底您才侯府主母,有您再一日,荣氏永远是妾啊!”
红烛被晒得脸蛋红扑扑的,对于夫人的做法,她并不是很理解。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徐明仪眸光冷淡地说道
荣氏入狱,裴行川火烧裴安尸体的那一刻,和离一事,便是有了大变故。
裴行川为了救出荣氏,如今完全是一副泼皮无赖,光靠嘴皮子,他是不可能让步的。
徐明仪岂能轻易让荣氏干干净净的出牢狱?这矛盾注定没法调节,而能让他低头的,只有圣人旨意。
所以,徐明仪想顺着心意离开侯府,这道圣旨就必须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