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药丸，是治什么病的？”李默凑近瓶子看了看，心跳得厉害。
再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这个东西。一眼看过去，这个瓶子和范富贵、崔久身上带着的蓝色琉璃小瓶似乎差不多。但是细看下来，却比他们的要粗糙点。至少瓶子顶上的那颗珠子，并不是白玉质地的。
李人美喝了一口水，咽下药丸后，将手中瓶子大大方方地递到李默手里：“补药而已。”
“补药？”李默低声重复了一遍。拉开瓶塞子，一股鱼腥味直冲鼻子。这可比起范富贵他们的瓶子，味道重得多。
他倒出一颗药丸，对着阳光仔仔细细地看，和张灵秋所描绘的药丸模样完全一样，是半透明的，带着点白色。
“你身体哪里不舒服？”李默上下打量着李人美，看起来她也是唇红齿白，明明很是健康。
李人美笑了笑，一把抢过瓶子，嗔怪着说：“谁说一定要身体不舒服才能吃？不过是听说，这药丸吃了能养颜美容。”
养颜美容？李默更加不明白了。他才不认为范富贵和崔久吃这东西，是为了自己的一张脸。
“这药丸怎么卖的？在哪里么能买到？对了，你认识范富贵和崔久吗？”李默一下子抛出好几个问题，李人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双媚眼微微撩了他一下，“怎么李先生今天总是打听事情呢？”
李默干笑了两声，正色道：“前几天，和警察局的几个朋友在一起喝酒，正好说到范富贵和崔久的事情。”
“警察局。”李人美眼波流转，面含春色，“我就说呢。李先生、关先生交际广，我现在记起来了，那个张先生，好像是局长吧？”
李默微微一笑，没有说下去。但是他却很机灵地看到，李人美脸上露出一种渴望的神情。
是呀，一个外地人，要在这走到哪里都讲究关系的小县城里站稳脚跟，不多攀交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怎么成呢？
虽然眼下李人美挑的那几个男人，很是舍得花钱，但却从来不说要娶自己回家。眼看着自己岁数也是一年年的往上长，再不好好为自己找条出路，说难听点，等以后想要做暗门生意都不见得有客人了。这番心思，又不能对人说，只愁的她整夜失眠。
李默并不知道李人美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但也知道她一个女人，维持这样的门面不容易，想来或许是想让自己和关元多给她介绍点关系？
这个心思，倒算是猜中了李人美真正的想法了。于是，李默佯装无意中提及一些陵赐县有头有脸的人物，只听得李人美脸上放光，对李默的态度也更为殷勤。
而李默也趁此机会，打听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影香丸，只有在来福酒楼老板林富那才能买到。
听老林说，制作这个药丸的工序很是复杂，需要连续搜集三年春分这天的雨水、夏至这天的露水、秋分这天的井水，以及冬至这天的雪水。而如果在这个节气里，没下雨或者没下雪，那就要将日子往后推，再等一年。
因而可以说，要制这一颗药丸，光是用水的问题，就很是麻烦。而药丸里最主要的一味配方，就是鱼了。
是什么鱼，李人美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些鱼都是老林亲手喂养长大。鱼食也是他亲手调制，据说用的都是当归、黄芪、灵芝、麝香、鹿茸等珍贵药材调制而成，可不简单哪。
“所以你别小看这一枚药丸，价格可不便宜。”李人美将蓝色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十颗就要一块银元。钱倒是小事，关键是还很难买到。”
“很难买到？”李默皱眉说，“不是老林那边有卖吗？”
“这东西产量有限。”李人美说，“听说十几年前，这药丸还没这么贵，也没这么紧张，但是后来慢慢不行了，尤其是最近，如果不是托关系，简直就是有钱都买不到呢。”
“一定要吃吗？不吃会怎么样？”李默凝视着手中药瓶，实在看不出来，这么小的一颗药丸，居然有这样多讲究。
李人美尴尬地笑了笑，没说下去，而李默则是刨根问底，又问了一遍。她见躲不过，只得干笑着说：“不吃应该也没事。只是吃习惯了，就想着要一直吃。”
这样的回答……李默摸了摸鼻子，低下头，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茉莉花茶。后来，他又在房间里坐了一会，闲聊了会陵赐县里最近发生的趣事，这才告辞回自己屋子。
关元是早就睡沉了，李默毫无睡意。他打开绿色灯罩台灯，坐在桌前回想着和李人美之间的谈话。也不知过了多久，夜深了，他略感到凉意，于是起身找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随后取过桌上的纸笔，将这段时间追查到的线索一一列出，进行简单整理。
汪少：身中十三刀死，腹部刀口弯曲且迟钝。喜好女色，以结婚为幌子骗了很多女子。其中张美因怀孕而跳河自尽，（写到这里，李默在一边重重的注上一笔，是否可能因为这个导致被杀？）与范富贵、崔久有交集，猫儿舔舐死亡之地。
范富贵：因腹部剖开而死。腹部切口平滑，刀锋锐利，显然是老手作为。为人克扣，生意手脚不干净，喜好女色，放印子钱，米行生意状况良好。随身携带药丸瓶。猫儿舔舐死亡地。
崔久：伤口处同范富贵。为范富贵催讨收钱。性格冷漠，不近女色。随身携带药丸瓶。猫儿舔舐死亡地。
陵赐县传说：曹宅十三口人神秘失踪，明朝一夜之间上百人剖腹而死，猫儿舔舐剖腹而死的人流出的血。
李默写到这里，在“猫儿舔舐血迹”的地方重重打上横线。是的，这是唯一能证明案件和陵赐县传说有相通处的细节。
曹宅调查：发迹原因不详。曹氏族人是否真全部隐姓埋名？曹宅中的“怪鱼雨”又是什么？
神奇魔术团：是否真和曹氏一族无关？
龙潭寺：小道士姓名被涂抹掉，是为了隐藏什么？
李人美：张美之死，以及影香丸。
写到这里，李默感觉眼睛肿胀酸涩。他看了下怀表上的时间，已经是寅时了，客栈里一片寂静。而伙计却是已经起来了，还隐约听到客栈院子后面有人在打水。李默正准备关灯上床，身后忽然传来关元的问话：“你什么时候去了李人美那边？”
声音不大，却把李默吓了一大跳。他一扭头，不知何时，关元裹着毯子，居然已经站在自己身后。李默推开面前的本子和笔，站起身来揉着脖子说：“就晚上你睡了以后，真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被汪少逼死的女孩的情况。”
“哦？是什么情况？”关元眼光闪烁，关心地问。
李默将李人美说的内容重述了一遍，关元听了以后默不作声，过了好一会才说：“李人美知道药丸？”
“是啊，不过只是说，是来福酒楼林老板卖的。”李默揉了揉眼睛，一脸倦意地说，“我先睡了，等睡醒了再说。”
关元点点头，裹着毯子重新回到床上。这天后来，李默是睡了，但他却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后折腾了老半天，眼看着天渐渐亮了，索性起床洗漱后，打发伙计让厨房给自己开了一份清粥小菜的早饭。
在翻看李默晚上写的那些总结，关元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是看到李人美提到张美，他心里更是难过。真没想到，李人美居然见过自己的妹妹！他有心想去问问李人美，但又不敢去问。
他怕。
他怕听到李人美说妹妹的傻，说妹妹的痴，说妹妹的一片真心付诸流水。
虽然这些是都事实。
汪少的死，自然是他所乐意见到的。他之所以跟着李默来查这个案子，也是想要知道，最后李默是否会追查到凶手。
但是没想到，这个事情眼下变得这样复杂，而李默俨然是一副打定主意，要从汪少的死顺藤摸瓜解开曹宅之谜，还不达目的不罢休。但这其中的危险，实在是让人担心。
很明显，正如李默总结整理的这些看似无头绪的线索，但其中一定是有着最为可怕的结局。
还有比挖掘隐藏了几百年的真像更为艰难，更充满危险的事情吗？
然而不论怎么说，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一步，他是没办法退出了。尤其是事关妹妹。以及……
关元瞪着桌上的资料，陷入了沉思。后来，他自觉无趣，独自去客栈附近溜达了一圈。等回来时，李默已经起床了，正俯身洗脸。
“不多睡会吗？还早，不过是上午十点。”关元吃惊地说。
“不睡了，得去找来福酒楼的老林。”李默见他恢复了精神，倒是很高兴，“你看了我的总结，有什么想法？”
关元老老实实摇了摇头，猜测着说：“找林老板，是想知道药丸？”
“不止。”李默系上长衫扣子，兴冲冲地说，“我算是想明白了，不过要先求证好几个方面的事情。”
“哦！”关元拉长了声音，困惑地看着他。
大家都是这点资料，怎么他就能看出不同呢？
然而，李默和关元并不知道，当他们开始调查药丸时，才算是真正介入这个通天谜云的外围。而与此同时，随之而来的危险，却也是让人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