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隔壁女郎
林航2020-09-18 12:143,424

  李默回到客栈时,关元正躺在床上似睡非睡。见李默回来,打起精神问他张灵秋那边调查的情况。李默将实情告知后,两人陷入沉默。

  关元瞪着天花板,想了好一会问:“那接下来怎么办?查当天来访的所有客人?”李默未置可否。他拿起桌上的茶壶,想要倒杯水喝,却发现没水了。

  李默回过头看了一眼关元,见他已经闭上眼睛,不由叹了一口气说:“留你一个人在客栈也不是个事。身子骨还没好透,不如让你家人来陪陪?”

  关元眼睛都没睁开,打着哈欠说:“没什么事情的,都已经好了,明天就能起来干活了。”话虽这样说,可只有自己知道,身体上的病好的快,可心理上的病呢?

  李默知道自己无法劝说关元改变主意,只是摇了摇头,拿着水壶去找客栈伙计要热水。在捧着一壶热水回来的时候,只听得隔壁屋子里传来一阵叮咚作响的琵琶声,附着清脆女声,是在说那一出《烈女传》,李默停下脚步听了会,不像是说给别人听,倒更像是自己在练习。

  都不容易!李默在心里重重感叹。

  住在隔壁屋子是一个单身女郎,叫李人美,模样不坏,讲着一口又甜又糯的苏州话,加上身材袅袅,穿衣打扮很是风流,吸引了一大票男人的目光。

  李人美是个寡妇,但并不缺男人。李默住在隔壁,一直看到有男人来拜访她。各中缘由,自然是不可说,也不必说。后来,李默听说这女郎也是苦命人。最初是跟着舅舅来这里唱曲子赚几个钱维持生计,结果却被抽黑土的舅舅卖给了陵赐县一户有钱人家做小。对方是个糟老头,刚娶了李人美进门没几个月,就染了急症一命呜呼,留下一大摊家子和好几房太太。

  李人美年纪轻,又是刚讨进门的,门道还没摸清,哪里争的过那群如狼似虎的太太们。后来,她又被按了个白虎星、丧门星的名头,可不是才进门老爷就被克死了吗?硬生生被赶出了宅子。什么东西都没捞到,只有几箱子衣服,和带进门的琵琶。

  后来,李人美无处可去,就在这客栈住下了。但是住客栈要钱,吃穿用度统统要钱。幸亏她会弹琵琶会说书,于是索性操持起旧日营生。

  这些内容,最初都是听客栈小伙计说的。李默和关元自住进客栈来,与李人美并无深交,不过是聊过几句不痛不痒的家常话而已。而此时忽然听到她唱曲子的声音,李默心念一动,或许,她这种交际甚广的人,倒是能聊出些什么?

  他正出神,不想面前的这扇门倒是忽然打开了。李人美穿着一件暗绿色窄袖旗袍,胸襟上缀着一枚水钻蝴蝶,倒是在艳丽中带着几分素雅。她吃惊地看着李默说:“哎哟先生,你怎么立在门口?”她本打算是找伙计要热水,没想到一开门,居然看到李默。

  李默一惊之下,急中生智,捧着自己的水壶高高抬起,说:“刚拿了热水回来,路过,路过。”

  李人美“噗嗤”一下笑了,娇滴滴地说:“正好,我想要喝杯热水,先生你不介意先给我倒一杯吧?”

  “当然不介意。”李默笑了笑,索性大大方方地将水壶帮她拎进房间。

  同是住客栈套间,但李人美的屋子,可是收拾的比他和关元的那间好多了。李默见那五斗橱上还放着一个留声机,几张唱片都是新出的,以及桌上放着茶壶、茶杯、纸烟、火柴外,还有四个高脚玻璃碟子,里面摆着水果、糖果一类的东西。

  “哎哟先生您别光站着,坐啊。”李人美一边说一边打开柜门,在一个玻璃盘子里装了三块鸡蛋糕,送到茶几上,笑盈盈地看着李默说:“我们做邻居也多日了,您还是第一次大驾光临。”一转身,就拿着水果刀削梨,李默拦都拦不住。

  李人美是交际场上走惯了的,做事滴水不漏,知道李默很可能会尴尬,于是不住找话题逗他。

  两人你来我往讲了一会闲话后,李默摆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提到了范富贵和汪少的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都是风月场上走的人,李人美对这俩人并不陌生。

  “那个年轻人,汪少啊,就是一个色胚。”细细长长的梨子皮在李人美指间不停转动着掉下来,她低着头,嘴角却挂着一抹鄙夷,“他是自作自受。”

  李默眼神闪烁,追问道:“怎么个自作自受?”

  李人美并不急着回答,而是专心削好了梨,一片一片地切在盘子里,又拿了一个小叉子送到李默手里,笑着说:“李先生请吃。”

  “你认识汪少?”李默换了个问法,他接过叉子,心不在焉地插了一块梨子,停在空中,两眼盯着李人美看。

  饶是李人美见惯了男人盯着自己的眼神,也招架不住他这样直勾勾地看。她将脸扭过去,噗嗤一下笑了,说:“先生你急什么呢?”

  李人美说这话的时候,又娇又俏,眼神微微飞过去,很是勾魂。李默不由嘻嘻一笑,掩饰了自己的窘态。这时,李人美将身子凑过来,娇声说道:“怎么另外一位先生没来啊?”

  李人美说的是关元。

  “他身体不好呢,生病了。”李默说道,随后又将话题转到汪少身上。

  李人美叹了一口气,说:“这个杀胚啊,提到他就倒足了胃口。”

  原来当年,李人美刚来陵赐县的时候,是在一个苏浙会馆唱曲。当时有个叫顾香香的女孩子,和她很是交好。

  顾香香不但曲子唱得好,人也很漂亮,自然不乏追求者,还有几个有钱人,提出要纳她为妾。但是顾香香却总是不肯,她私底下给李人美说,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唱曲的,但总也是一世人,得挑一个好人嫁了。

  “我还记得很清楚,她给我掰着手指一个个地数过来,说这个不行,家里大老婆太凶,嫁过去处处受气;说那个不行,太过于抠门,是不可能养她乡下父母的。”李人美说到这里,不禁埋怨起来,“结果挑来挑去挑花了眼,和汪少好上了。当时我就劝她,不可和这个男人好,可她却相信那个男人的鬼话,一头栽了进去,怎么都劝不了。”

  后来,汪少玩腻了顾香香,便将她甩了。顾香香一个唱曲的女子,有什么本事和旅长的儿子抗衡?

  “那时她顶着个大肚子,天天追着汪少跑,结果人家不认账怎么办?还倒打一把,说香香自己行为不端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

  “那后来呢?”李默听得入神,梨子拿在手中,忘记塞进嘴里。李人美见状,伸出纤纤玉指,在果盆里拿起一块梨子,递到李默嘴边。

  李默虽然跟着罗伯茨见过不少大场面,但和烟花女子如此接近倒还是第一回。李人美这一举动,他完全出乎意料,第一反应就是推开她的手,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失态,不由闹了个脸红。

  李人美“扑哧”一下笑了,毫不在意地将梨子放进自己嘴里说:“后来她回了乡下,听说是和一个死了老婆的,拖着三个孩子的乡下穷汉子结婚了。”

  李人美感慨地说:“香香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结果却落得如此地步。”

  “看起来,这汪少的风流债真是不少。”李默插了一句话,想要引出更多的内容。果然,李人美点点头,说:“相比起那个跳河自尽的女孩子,香香还算好的,怎么都还能保住一条命。”

  “跳河自尽?”李默挑了挑眉毛,斜靠在沙发上,一双细长的黑色眼睛紧紧看着李人美,希望她能多说点。

  “真是可惜了。”李人美环抱双臂,斜靠在沙发上。她那一双雪白的胳膊露在外面,穿着的旗袍上,纽扣镶嵌着水钻,一颗颗亮的耀眼。茶几上摆着她咬过一口的蛋糕,上面还留有一抹淡淡的口红印。

  “那个女孩子我也见过几面,叫张美。”李人美说,“当时,汪少为了这个女的,甩了香香。香香气不过,拉着我去找那个女孩。结果一见面,我立刻发现这个女孩比香香陷的更深。”

  李人美轻轻咬着嘴唇,回忆着说:“女孩很年轻,还在学堂里上学。家境也不错,小家碧玉。这种新学堂里的女学生最是自命不凡,也是最好骗的。”李人美嘴角往下一撇说道,“整天说什么自由,什么恋爱,最后却总是这种人,连男人的好坏都分不清,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所以后来,她大着肚子跳河死了,也是活该。”

  李人美的话或许有点刻薄,李默听了沉默不语,脸色阴晴不定。这时,李人美忽然问答:“听说您和一起住的关先生,都是上海来的?”

  话题忽然切换到这里,李默立刻抬起头,却发现李人美的眼神中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是啊。”李默点了点头,侧过脸看着她。

  “这位关先生,是在上海做什么的呀?”李人美笑盈盈地问,看起来,她对关元很是感兴趣。

  “小报记者。”李默说道。

  李人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打趣说:“哦哟喂,李先生你真是谦虚。还小报记者,我看,关先生明明是个有影响力的记者啊,我前两天还看到,有个张先生来拜访他呢。”

  李默微微一怔,随口说:“张先生?”但转念一想,应该就是张灵秋。

  “是呀,好像是在警察局任职的。”李人美有意无意地靠着他,“李先生啊,咱俩就住在隔壁,平日里也没机会多亲近亲近。什么时候晚上有空,我去客栈厨房做几个清清爽爽的小菜,请你和关先生一起吃个便饭。”

  李默垂下眼帘,他立刻明白了李人美之所以这次对他如此热情,其实都是看在关元的份上。估计她私下里也没少打听关元,知道他是上海的小开,很是想结交。

  “对了,你说的张美,是哪一户人家的女儿?”李默抬起头,不经意间却看到李人美正从沙发上放着的手提包里,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瓶子,倒出一颗半透明的药丸。

  李默呆住了。

继续阅读:第二十章 梳理案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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