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黑衣人的短刃已经架到何侍郎的脖子上，何侍郎吓得两腿筛糠一般瑟瑟发抖，以祈求的目光看向老皇帝。
老皇帝只是瞥了一眼何侍郎，然后远远看向漆黑苍穹，眼中饱含凄凉之色，面色凝重，似乎很难以下决定。
萧眀悍对着旁边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
架在何侍郎脖子上的刀一把扎在他的大腿上，顿时血流如注，何侍郎杀猪般的惨叫声响彻大殿。
“陛下，您救救老臣！”
林逸春擦了擦脑门上的汗，他感觉一股尿意直冲脑门，忙夹紧腿，心中暗自庆幸被抓的不是他。
“明德，明悍，你兄弟二人这些年为我大庆朝立下汗马功劳，我们君臣本可以共聚一堂，当年你父亲的事，就当是我的错，我可以跟你们道歉，可以给萧老将军重修祠堂，我只希望能化解过去的仇恨，你们现在收手，今日之事，我便当没有发生过。”
李稹语气诚恳的差点让萧明德信了，在场的众人无不为所动，纷纷在心里夸赞皇帝心胸宽广。
萧明德笑的有些讽刺，即便是全天下人都相信李稹是个仁义的好皇帝，但在萧明德心中李稹一直都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他才不信这种鬼话连篇。
既往不咎？怕是连襁褓中的孩儿都不会放过，他萧明德走上这条路，便没有想过回头。
“陛下，这些中听不中用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给陛下伺候笔墨。”萧明德道。
李稹看了一眼眼前的笔墨纸砚，再次看了一眼殿外，然后慢慢提起毛笔，沾了些墨。
萧明德看着李稹微微颤抖的手，一笔一划在玉轴上写着，眼神逐渐炽热。
所有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老皇帝和萧明德，林莞往外看了一眼，她感觉外面的天似乎比方才亮了一些，而且隐约听到一些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再看看老皇帝已经写好了让位诏书。
“陛下，请盖上您的玉玺。”萧明德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
李稹拿来玉玺在诏书上重重盖下一个大印，嘴角忽然露出一个笑容，把手中的圣旨朝着萧明德脸上丢去！
萧明德捡起圣旨，刚扫了两眼，便面色大变，上面并未写任何跟让位有关的字眼，而是细述萧明德几大罪状。
李稹看着萧明德满脸的温文尔雅终于不复存在，道：“萧爱卿，你先别急着发怒，你看看身后。”
萧明德转身，萧眀悍也转身，两人的瞳孔顿时被无数跳跃着的火苗照亮，一眼望去，火把几乎遍布殿外的每一个角落，论人数怕是十倍于黑衣人不止。
“开封府尹洪天逸，救驾来迟，让陛下和诸位大人受惊了。”
说话的是开封府尹洪天逸，他身后站着无数举着火把的官兵，前三排的弓箭手也已经早已拉满弓，只等着一声令下万箭齐发。
李稹淡淡一笑，这当然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一出戏，就等着狐狸露出尾巴。
林莞这才明白，原来老皇帝装病目的在此，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李稹这盘棋下的真是够大够久，但老谋深算如萧明德应该不会这么轻易上钩才是，从当前的状况来看，皇帝这局赢的颇有些轻松。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萧眀悍看着萧明德道，这跟他们计划好的可不一样，这些援兵从哪里冒出来的？
萧明德调整好心态，以眼神安抚萧眀悍，轻声道：“贤弟莫慌，衍之还在外面。”
“萧爱卿，投降吧，我可以考虑下不牵连你的族人。”李稹倨傲道，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这番话说的很明白了，襄王府的人死定了，但族人可以不用死，但活着有时候也不一定比死了好过。
萧明德笑了：“微臣谢主隆恩，但似乎用不着。”
李稹忽然感觉脖子一凉，心中一惊，顺着寒芒看去，他看见了最像他的那个儿子李修睿的脸。
“父皇，您还是写了这诏书吧。”李修睿淡淡笑道，手中的匕首却紧紧贴在李稹的脖子上。
李稹瞠目结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他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亲儿子的刀架在脖子上。
“二弟，你这是做什么？你疯了吗？”
太子李修文怒吼道，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二弟。
李修睿看了李修文一眼，冷笑道：“我没疯，我的好哥哥，您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自然无法体会我们这种庶子的心情。”
大殿内众人均被这一幕惊的目瞪口呆，如果此刻拿着刀架在李稹脖子上的是李修祁，没有人会感到吃惊，李修睿的反水比萧明德可怕多了，虽然皇帝没有将太子之位给秦王，但一直十分器重秦王。
相对于一直被当成空气一样的李修祁，李修睿的命真的好太多了。
萧明德眼中含笑，冷淡看着这一幕，这才是他的底牌，秦王李修睿。
世人皆知他萧明德远离党争，却不知在三年前，他便跟秦王成了忘年交，他们对李稹有着同样的恨，这成为了他们能够达成共识的基础，有了这个基础，那么其他东西就好商量了。
“为父到底哪里薄待你？”
李稹感觉自己心痛到极点，萧明德背叛他能理解，但李修睿可是他的亲生儿子，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儿子。
“父皇，您没错，错就错在我是个庶子，您也是庶子，应该能体会那种从小到大都比别人矮一头的那种滋味吧？”
李修睿说完怨毒地看了他的太子哥哥李修文一眼。
李稹心中一寒，他自然知道，就是因为太知道这种感觉，他才不愿意让李修睿当太子，李修睿跟他太像了，争强好胜且心狠手辣，一旦李修睿当上太子，那他可能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势力，让李氏江山千秋万载，就是不希望看见今天这种局面，父子相残，手足相残。
但可惜，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林莞想起前一世自己的惨死，林容和林惠心中，多少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嫡女永远比庶女要高一头。
“二弟，你为何要帮着外人？你忘了你也姓李了吗？”李修文还在试图说服李修睿。
李修睿冷冷道：“这个皇位，只要不是你就行。”
李修文往后退了几步，他没想到李修睿对自己的怨恨竟如此深入骨髓，连皇位都舍得让给萧家，就是不能给他这个哥哥。
李修睿重新拿出一卷玉轴放到李稹面前。
李稹再次执笔，气得手微微发抖，他精心挖好的陷阱，眼看着即将成功，却被自己的儿子弄的满盘皆输。
“等等！二弟，若你愿意收手，我愿意将太子之位让于你，以后你便是太子。”李修文看着李修睿郑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