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天圣啊,您问这个人我们的确没什么印象呢……”
几人都坐在藏书室里供人阅读的空座上,翠竹去给藏书室的大门上了锁,同时也给坐在桌子上的众人上了一杯茶——哦,一杯热水。
紫兰对妹妹的敷衍态度倒是没有太在意,她抿了一口热水,慢慢地说道:“也就翠竹跟这位有过接触吧?您若是问我们,我们对这位的印象还真是不深——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您去问问”
“不用了,比起这个,你们知道方清雅这个人吗?”
“哦?知道。”
紫兰饶有兴致的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倒不如说我们琳琅书院里不知道这位的应该不多,您要是问这个,我能够提供给您的情报可就不少了。”
“事实上我们不久之前才能跟这个小姑娘有过接触,因为不明的原因这个小姑娘一直非常戒备我们……还有,我们目睹了这个小姑娘遭受欺凌的现场——她身上看上去有很多伤的样子,这些也是欺凌导致的吗?”
邬月白的问题一针见血,紫兰淡然的笑了一声:“是啊,这个学院里有不少女生会闲着没事拿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撒气,毕竟……她的宗门,老实说在我们这里风气并不好,青白彩云观偷袭蚺丹宗,反被灭门的事情已经沦为了多少年的笑柄,自然也没什么人会同情这位恶党宗门的遗孤。”
“等等——难道她被欺负成这个样子,校方就不管管吗?”
妙阳忍不住的插嘴,她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淡然的说着这些事情的紫兰:“宗门的事情跟她个人没什么关系吧?”
“哦……舵主大人,您说这种话可就让我有些惊讶了。”
紫兰微微的睁开眼睛,似笑非笑的表情暴露了她的确为妙阳的发言有些感到惊奇,而在一旁的金菊则是非常给面子的解释道:“舵主大人,您话可不能这么说,在我们这里,每个人来的时候都多少有点门派给予的资源——这位方清雅同学既然是受到了自己门派的恩惠来到了这里,那么门派做了让人唾弃的事情,这个门下的弟子也理所当然的会受到鄙夷。”
“诶……你们,怎么会把这些事情说的如此理所当然——”
“好了,妙阳。”
邬月白打断了妙阳的话:“事实就是如此,你在白云舵那边应该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在门派之外的地方,门派的弟子所代表的是本门的颜面不假,可若是门派自身作恶了什么事情,在外面的弟子也会受到牵连——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说罢,邬月白又抬头看向紫兰:“不过,风评也好鄙夷也好这都放在一边,如今的方清雅是琳琅书院的直属学生了,为什么琳琅书院还要袖手旁观呢?”
“琳琅书院并没有什么直属学生的说法,实际上她是由她的授课老师,谷问作为担保的,那么理所应当的——她在学校内的一切花销,包括个人的自身安全,都要由她的这位老师来承担,这是明明白白写在了文件里的,她本人既然已经签署了我们的文件,那就相当于完全信任了自己的老师,将自己的一切安全拜托在了谷问的手里。”
“这……这分明是不可理喻的啊。”
妙阳还是无法理解这样的安全责任制度,不过邬月白在这个世界上多年,对琳琅书院这么处理也不奇怪:“也就是说只要不出现人命级别的事情,书院方面是不会来处理这种程度的问题的……而我们今天下午也有幸见到了那位谷问老师,从样子上看起来……这位谷问老师并不像是个喜欢给自己学生出头的人。”
翠竹开口道:“就连这个谷问在我们琳琅书院都不是多受欢迎的啦……哦,倒不如说他反而是我们书院最不受欢迎的老师,研究的课题又偏,又迟迟拿不出来什么有用的成果——也就是偶尔会来我这边的藏书室借阅一些书,跟我还算混了个脸熟,其他学生大多都不会来修他的课,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看的。”
“……我听说,这个谷问老师研究的是跟人的神魂有关的东西,对么?”
紫兰点点头:“邬先生说的不错,您应当知道,我们琳琅书院虽然号称百无禁忌,但是始终摆脱不了人最基本的忌惮和厌恶,对于这种神魂的研究,我们虽不禁止,但是大多的学生和老师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正常人研究神魂大都是为了能够延年益寿,或是通过禁忌的手段进行夺舍来延续寿命——而这种延寿方法在我们书院眼里是最下等的存在。”
的确,以专研延寿之法以传承知识的琳琅书院来说,药物,修炼,锻体,各种延续寿命的方法皆有,甚至可以说是全天义道盟内对延寿之法研究的最为精深的组织也不为过,而神魂应用于延寿的领域无非也就是夺舍。
夺舍这种东西本身会损耗施术者和被施法者的神魂,一旦神魂受到了损失,记忆就有可能跟着破损,这和以传承知识为目的而进行延寿的琳琅书院来说,的确是最为鄙夷,最为下等的研究了。
然而即便如此,学院还是允许了这门研究的存在。
“况且您也知道。”
紫兰晃了晃茶杯,轻轻的挽起袖子,露出了洁白的皓腕,用手指轻轻蘸在杯内的水面上,也正是这轻轻的一点,将水中紫兰的倒影打乱成了波褶。
“许多年前,就有个专门钻营神魂之术的邪派,臭名昭著,令人鄙夷。”
“你说的是明魂宗的吧。”
邬月白看了一眼妙阳,当初他曾经猜测过,能够造成妙阳母亲那种伤势的人,说不定就是明魂宗的门人。
这是个多年前曾经危害江湖的邪教,他们发现了一种能够完美的转移灵魂的手段,能够将自身的灵魂转嫁到他人还活着的肉体中,然后对另一个人的灵魂进行吞噬和融合
跟传统的夺舍比起来,这种手段能够直接全盘接受对方的记忆,即便是完成了夺舍,也跟本看不出来之前和之后有什么区别。
这个宗门当初靠着这一手精妙的夺舍技巧,篡夺了不知道多少家门派长老的身份,以近乎完美的间谍方式渗透入了天义道盟的各个枝叶。
最后还是因为手段太过阴损,而且正邪两道都为之不齿,因而被合力剿灭了。
紫兰听到邬月白说出了明魂宗的名字,也点点头:“换而言之,研究灵魂的道路穷尽极限的模样我们已经知道了,狼狈不堪,令人鄙夷——说来,谷问老师也是非常典型的因为自己的研究领域而受到鄙夷的人,他当初会选择方清雅不知道是不是同样的原因,不过不论如何——您如果对这两个人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给你们安排见面的机会——如果想要改善这两个人在学校之内的处境的话……很遗憾,我觉得凭借着几位是没办法做到的。”
“我……”
妙阳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她自己也清楚,只是有此时停在心中的这份正义感,什么事情都做不到的,如果真的想要改变方清雅现在的处境,仅仅是把那些霸凌她的人胖揍个一两个并不能完全让她得到拯救。
邬月白见妙阳说不出来话,也就接着问道:“那么……书院方面有没有了解过这个谷问先生选择接纳方清雅的原因呢?仅仅只是同病相怜的话,并不足以让他选择支付接下来方清雅在校内生活所需的一切费用吧?”
“这个自然是需要了解的,只不过当初谷问先生提交的申请表具体怎么写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听校内的传闻说……谷问先生对这位学生多少有些逾矩的想法,在我们调查后确认并无此事,可谣言难停。”
紫兰说话的声音透露出来了一些无奈,听得出来,她也并不是想要就这么放任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任人欺凌,可是总有无奈的地方,学院不能够做出不符合规矩的事情,在这个学院,规矩就是高于一切的东西——
虽说不久之前他们还在这个藏书室内聚众赌博来着。
“明白了……只是……”
“邬掌柜,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这个谷问老师是明魂宗的遗害,那么可能他渴望着将方清雅作为目标,进行夺舍——我们学院也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但是针对谷问先生的诸多调查都显示这个人的来历非常清白,不存在跟明魂宗之间的瓜葛。”
紫兰甩了甩手指上的水,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笑盈盈的看着邬月白。
“那么,接下来,您有什么吩咐,我会传达给书院高层——或者是自己来帮您办完。”
“那么就请你帮我约一下跟谷问老师见面的事情吧……等他下课后,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他,哦,妙阳——”
“嗯?”
突然被喊道名字的妙阳抬起头来,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闷闷不乐,邬月白见状,吩咐道:“下课之后你带着小唐,让方清雅领着你们在学院里面到处转转,认认路。”
“这种事情为啥还要麻烦——啊,我知道了。”
妙阳很快领会了邬月白的用意,点了点头:“的确……虽然可能只是杯水车薪,但这个方法短期内已经是见效最快的了。”
“嗯,明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