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阳坐在桌子上,看着邬月白拷问着眼前从天义道盟到来的使者,不由得,她露出了一副想笑的表情。
并不是她觉得邬月白如此残忍的手段可笑,她趴在桌子上,呆呆的看着邬月白的样子,眼中,曾经的那位杀伐果断的舵主的身影再度重叠到了邬月白的身上。
是啊,规则,规矩,遵守——这些都是曾经的白云舵主一直强调的东西。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戕害忠良,连杀无辜的混账,他能够制服众人,他能够成为天义道盟之内说一不二的存在,所依靠的并不是绝对强大的实力,而是对自己指定的规则绝对的遵守。
说是白云令牌象征着舵主的传承,它就是传承,哪怕是前代舵主已经离开位置那么久了,白云舵的众人也没有胆敢公然反对邬月白的意见,在大庭广众之下宣称反对妙阳继任舵主之位的。
……
噗嗤。
妙阳情不自禁的发出了笑声。
这让坐在椅子上的邬月白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妙阳:“怎么了?你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
“没有没有,当然没有,邬月白大人您说啥是啥,毕竟——您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办事儿不是吗?”
妙阳眨了眨眼,同时看着邬月白的脸,目光之中涌现出来了一抹温柔。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身为天义道盟的白云舵舵主所欠缺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并不是刑讯逼供时候的狠毒,而是……
“我劝这位天义道盟来的特使大人……刘大人。”
妙阳端正了嗓音,从座位后面走了下来,缓缓地走到了男人的面前,脸上喊着笑容。
这个自称天义道盟使者的刘大人看到了妙阳走了过来,本以为妙阳是过来拯救自己的,连冲着妙阳,用他那残缺不全的牙齿啊呜啊呜的大声呼救。
妙阳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我知道您很努力的想要跟我沟通,可是无可奈何啊,您说的话声音太小,我是真——的听不见。不过,我偶倒是口齿伶俐,有些话可以说给您听。”
清了清嗓子,妙阳蹲下来,盯着面前的男人;“你要知道,我们白云舵不同于其他的几个分舵,成为泱泱大舵口依靠的是什么?是规矩,是从前代舵主,乃至更往前的时候,代代传承的规矩,其中有些是天义道盟的,有些是白云舵的。”
“啊呜,啊……”
“我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依靠的就是这些东西,这里是天义道盟署下的白云舵,我们的存在也是为了维护这个规则——而违反了规则的下场,不管你是天义道盟来的人也好,还是随便什么人冒充出来的身份也好,我们都不会原谅。”
捏住了男人的脸,妙阳笑着轻声说道:“我说句直白一些的话吧,您可千万别怪罪我这个人说话难听啊——简而言之就是……”
啪。
妙阳捏住了男人的下巴,睁开了玫瑰红色的眼睛:“打死你活该。”
原本以为是过来给自己求情的,没想到妙阳如此这般的表现,男人浑身哆嗦了一下,用漏风的牙齿结结巴巴的说出了情报。
原来,他是来找五通神的,奉天义道盟副盟主杨若海的命令,来到这里寻找失踪了一阵子的另一名特使,而一到这里他就直奔了乌粥客栈,发现那里已经是人去楼空,还有大量的血迹。
同时他还发现了五通神的残部,听闻说是让他们要来找麻烦的对象给宰杀了。
得到了消息的这位刘大人第一个反应是不可思议,要知道前代舵主已经退下来位置五年了,如果说是曾经的白云舵,那么有人上门找麻烦然后被干掉这种跟本就称不上是个新闻,直接自认倒霉就可以了,可这如今的天义道盟的当家的听说是个没骨气的软脚虾,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于是他判断是这个软脚虾定然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事实的一部分的确如同这位刘大人的猜想,妙阳跟本不清楚邬月白自自作主张的在边境杀了人……
可就算杀了人又怎么样?即便是妙阳在那里,她也不会阻止邬月白的行为。相反,身为真正的天义道盟白云舵初代舵主,一直以来是妙阳追随者他的脚步前进的。
然而事到如今也没必要跟这个家伙说这些了,在询问出来幕后的指使者叫杨若海之后,邬月白放过了这位刘大人,为了防止这个刘大人真的死在白云舵,跟天义道盟那边再产生许多没必要的麻烦,妙阳喊人来把这个人带出去进行疗伤。
房间里面终于只剩吓了妙阳和邬月白,妙阳想了半天也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天才从嘴巴里面憋出来了一句:“你一声不吭的就这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跟我打一声招呼,害得我都没有给你好好准备一下。”
邬月白听了有些诧异:“准备?还需要准备什么啊?我们这又不是迎接贵客,回来了就回来了呗?”
“你……你当真是听不懂好赖话。”
妙阳哭笑不得的伸手在邬月白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回过头来看着地上的血迹,有些为难的抽了抽嘴角:“这下子好了,我可不知道该跟他们怎么交代天义道盟白云舵主的办公室里面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大群莫名其妙的血迹了。”
“哪里用得着跟他们解释什么,我当差的奶一会儿,跟本就没有人档案对我的决定过问太多,他们只会默默地拿着拖把进来把我留下的这些血迹擦干净,顺手再把人带出去而已,所以你放心,他们只会觉得你越来越像是当初的我,不会有太多的心思的。”
“哼哼~邬老板你一回来就一直对我强调说要让我模仿者你的路子走,现在终于是亲手把我在天义道盟的大伙儿当中的形象巩固下来了啊。”
妙阳搓了搓手,对与邬月白的举动并没有感到多么的不适应,相反的,她还是非常希望邬月白能够像是现在这样更多的教导她一些如何能狗炫酷而又出气的解决不速之客的手段。
邬月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妙阳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水。
邬月白抿了一口,抬头上下打量着妙阳:“我记得走的时候你桌子上还有小山一样高矮的文件的,怎么全都不见——你已经全部都处理完了?”
“嗯,都处理完了,说实话那个工作量还真有点哈人,我接连着通宵了半个周,前天和昨天睡了好大一觉才算是调整过来,这样的工作让我一次两次的还可以,要是以后天天有这么多的麻烦我可遭不住。”
“唉,你这份工作能力是我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我要是1面对这么多的工作,第一个反应绝对不是老老实实的处理完,而是去挨个找那些给我分配如此多工作的家伙们好好聊聊。”
“这只是最近我们的举动在白云舵里面引发了很多变故而已,平时哪儿有人给我准备这么多我不得不去批阅的文件啊。”
妙阳悻悻地抽了一下鼻子,弯下腰,从地上捡起来了一份文件,将之放在桌子上,整个房间里除了刚才教训那位刘大人留下来的血液之外,还充斥着一股子笔墨的味道,邬月白这也才发现妙阳素白的手腕下面沾染了斑驳的黑色墨迹。
“这些天……你不会接连好几天都没怎么洗漱吧?”
“工作太忙了,哪里顾得上。”
“女孩子可不能这么不注重卫生。”
“我可是堂堂天义盟的舵主,还暂时没有功夫和精力去理会那些小女孩儿才有的特权——算了算了,说这些干嘛,邬老板,妖界那边怎么样了?”
邬月白闻言,微微的松了一口气:“虽然不能说是彻底解决,但总算是找到了及可靠又有面子的人了……我预计不久之后,那个神子埋藏在妖界的谎言就会因为某位大狐狸的现世而不攻自破,他招揽来的手下也已经被我散布开来的谣言所动摇,不久之后就成不了气候了,至于那个神子本身……她潜藏在天义道盟的总部里,这下我算是知道了,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啊,你说的是之前追逐你的那个叫什么五通神的家伙吗?”
“对,这个家伙上来就一口咬定我勾结妖界,企图对人类世界图谋不轨,并且绑架了无辜的平民,用他们的家人作为要挟——虽然我的本意并不打算直接杀死那个货,还打算从她的嘴巴里面打听出来一些消息,不过我那个小姨子是实在忍不住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什么玩意儿?!小姨子?”
妙阳听见了关键的三个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小脸儿立刻涨得通红,眼睛也瞪大了:“什么,怎么回事,小姨子是怎么回事儿,邬老板什么时候还添了一门这个亲戚?是冒充的吧?是不是有人想要对你图谋不轨?”
“对我图谋不轨的是妖族衔蝉国的那个女皇魅咒……不过她也不算是图谋不轨,只是很正常的看到了人类世界有优秀的人才,想要挖角过去而已,老实说我还是挺喜欢魅咒的那个性格的,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但同时也精通情报和权谋这些东西——这样的人应该也只会从妖界当中诞生了……要不是时间干的紧张,我还是想要多认识认识这个女皇的。”
“唔啊啊啊啊啊阿!不要说下去了!你不要说下去!”
妙阳气的一拳头塞进了邬月白的嘴巴上,邬月白呜呜两声,纳闷的看着整个人都失态了的妙阳,妙阳咬牙切齿的嚷道;“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邬老板,你这次来是跟我们天义道盟提交辞呈的对吧?我本来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你接下来是要跟妖族女皇魅咒去过好日子,去当你的妖族上门女婿了对吧!?不要啊邬老板,好没出息的,千万不要啊!难道我就不光明坦荡,我就不够磊落了吗?!”
“你急什么啊?”
哭笑不得的邬月白推开了妙阳的手,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咳嗽了两声:“我又没说我答应了,那个家伙一眼就看的出来是纯粹抱着zhengzhi联姻的目的来的,如果是平时还好,这个时候我可不能招惹这种节外生枝的事情。”
“平时也不好!平时也不能答应!”
“我知道我知道……每周的这个性格顶多适合当个酒友,聊聊天唠唠嗑还可以,当做结婚对象的话,恐怕要不了多久我就会不适应的吧。”
邬月白的否认让妙阳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转脸妙阳就再度紧张了起来:“不对劲,邬老板,你少要哄骗我,你既然没有答应魅咒的那个邀请,你这个小姨子是从哪里来的!?”
“啊,我原本就有一个啊……虽然我觉得更像是女儿。”
“什么乱七八糟的!邬老板怎么还有女儿了!”
妙阳哀嚎了一声,捂着脑袋,几乎要晕了过去:“对,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你突然不负责任的离开天义道盟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你手腕上有伤口,你说那是让你的女儿给抓弄的,后来你不是说那是小唐弄的吗?!难不成,难不成小唐还有个……”
“打住,打住,别瞎猜了,小姨子只是我的一个戏称,我没结过婚,也没有亲生的骨肉。”
为了不让已经表现的有些精神失常的妙阳继续疯癫下去,邬月白无奈的解释道:“就是我们之前在琳琅书院遇到的那个怪模怪样的女人,你在妖界也接触过吧?黑,我跟她一起去的妖界,还当着你的面告别的,你忘了?”
疯疯癫癫的妙阳听到了邬月白的解释,好不容易才算是冷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又狐疑的看着邬月白:“正常的朋友怎么会称呼对方为小姨子,邬老板,你跟那个黑姐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你这又是小姨子又是女儿的把我弄得乱糟糟的,邬老板,你给我一个解释……”
“我到底为啥还要给你一个解释啊……算了。”
因为现在直接跟妙阳说什么众神的故事,说什么缘故人类,说什么神墓的存在还为时太早,邬月白只是单纯的介绍了一下黑的姐姐,也同时是邬月白曾经的恋人的事情。
然而妙阳显然不是很满意,尤其是听到了邬月白曾经还有过一个恋人之后,脸色更是绿的难看,她拉这个脸,垂头丧气的表情像是个苦瓜一样:“我还以为邬老板你这个家伙不近女色的,原来你只是恪守夫道啊。”
“怎么又恪守妇道了……诶,你是不是处理文件太多,把脑子给处理坏了,要不要你先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我去看看小唐……小唐最近在干嘛呢?”
“在天义道盟里面跟其它的孩子们混在一起玩,这几天都已经快成孩子头了,邬老板你想要去看看就去见识见识吧,我反正我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抚慰我这个期待落空了的心灵。”
“怎么你又期待落空……好好好,我不问了,我去找小唐去,你自己好好休息,接连工作好几天辛苦的不容易,这个时间点可千万别再弄坏了身体,那就不好了,就这样,我先出去找小唐了啊。”
邬月白挥了挥手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妙阳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房间里,狠狠地抽着鼻涕:“我就知道啊!我就知道这个上了岁数的家伙不可能真的什么都没有沾过,呜呜呜……妙阳啊妙阳,你还是太天真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