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了,其实舵主府邸这边的混乱和声响一早就引发了周围人的注意,但是在去食堂闹事儿之前,邬月白特地嘱咐过其它的弟子,一会儿不管舵主府邸出现什么声响都不要靠近。
外头的人听着舵主府邸这边热闹非凡,又是野兽的吼叫声,又是石头被砸碎的声音,又是什么则瓦鲁多的,又是什么小唐太棒了……
总之热闹的让人跟本分辨不出里面是在那里打架还是在虐待动物撒气。
总之在奇怪声响结束的两刻钟后,邬月白终于出面招呼人,让众人将一头手脚都被折断,嘴巴也被撕裂开来的巨大白毛猩猩从房间里抬走,关进天义盟的监狱里。
这一次,倒不是不用担心它再死在监狱了,毕竟把之前那两个住在监狱里的妖族灭口的人多半就是这个伪装成花天圣的妖族间谍,跟看管牢狱的人询问下,对方也确认了的确花天圣曾经来参观过两个被囚禁的妖族,它们也的确是在那之后不久死去的。
在打理好了一切之后,舵主府邸又重归了暂时的平静,两台碎裂的石狮子被搬走打扫干净了,邬月白,唐素粥,妙阳三个人还是坐在舵主府邸里,不过这次的是妙阳跟邬月白对面而坐,唐素粥则坐在妙阳的膝盖上,享受着妙阳的摸头。
似乎是小丫头觉得自己出力了之后就应当得到这样的奖励吧,眯着眼睛,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微微的摇晃着身子,嘴角也露出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看着这样的唐素粥,邬月白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抬头看向妙阳,问到:“感想如何?在自己完全没有出力的情况下战胜了一个化神期的敌人。”
“感想就是我这个当代舵主距离你们还真的是差的太远了啊。”
妙阳说的像是在抱怨,脸上却没太多的抱怨的成分,她搂着唐素粥,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目光移到了桌面上的那张人皮上……
她很清楚这张人皮不是用什么动物的皮进行剪裁去制作的仿品,而是货真价实的……
属于花天圣的脸皮。
这么说来……
真正的花天圣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吧……
“怎么了,打都答应了,你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邬月白不禁问了一句,妙阳苦笑一声:“不,怎么说呢……就是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哦?”
“虽然我很久之前就跟他不对付了,但是事到如今偶尔也会想……我身为他同父异母的妹妹……竟然连这个有一半血液跟我相似的人被一头猩猩替换了都没察觉出来,就那么理所当然的跟一个不是花天圣的花天圣怄气,挤兑……我绝不打算承认他是一个合格的好哥哥……可我,是不是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呢?”
“……等等,你是在,缅怀他?”
“也说不上缅怀吧,只是现在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想着我跟他究竟是怎么走到了今天这一步的……是因为我继任了舵主之位,让他心生嫉妒,突然之间变坏了吗?是当时血雨让妈妈和姨妈的灵魂开始融合,因而使我们两个被差别对待,彼此无法协调了吗?还是说我们两个都是各自母亲精神的延续,母亲那一代姐妹俩争抢了一辈子,我们身为她们的子女,也要延续这份争夺。”
“啊……等,等一下……”
“我知道的,你不用安慰我,邬掌柜,他还活着的时候,我偶尔也会动过巴不得他死掉的想法,尤其是在知道他下令屠杀灵通村之后……可是现在想想,这些命令下达的时候,他也许已经被替换掉了,现在直到他死了,我才开始反思,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他,了解他对我的看法……唉,可惜,以后永远也没办法知道这些了吧。”
妙阳抬起了头,风儿轻轻的吹过,带走了她眼角的一滴泪珠,飘向了远方。
邬月白表情尴尬的咳嗽了一下:“那个,虽然我觉得你的确是把气氛渲染的挺到位的,但是我还是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那啥……你哥哥他又没真的死,你现在就在这儿发讣告了是不是早了点。”
“哈哈,邬掌柜,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你想要用这种方法让我打起精神来,我很感谢你,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我总要再次面对这些的……谎言没办法欺骗我一辈子。”
妙阳擦了擦眼泪,闭上了眼睛,喉头蠕动了一下,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他终究是陪着我长大的兄长啊……即便是不对付……”
“等等,你先别哭,他真没死……”
“邬掌柜也有喜欢照顾人的一面啊……谢谢您,我会很快打起精神来的——”
“不是,你冷静点想想看就知道了啊……如果他死了,我去哪儿知道的你那个笔筒的秘密。”
咔。
温顺的撸毛戛然而止了,泪水也戛然而止了
妙阳心中的忧愁也跟着戛然而止了。
她睁开婆娑的泪眼,用哭腔说了一句跟哭完全不沾边的话:“啊?你说啥?” “他没死,现在在子午神针谷养着呢,就是他告诉我的笔筒的秘密,让我来判断孰真孰假的。”
“他没死?等等,你说笔筒的秘密……换而言之,那个笔筒真的是真正的花天圣送的?”
“是啊,之前不是问你了,能不能原谅十七岁的幼稚嘛。”
“……”
风儿吹干了妙阳的眼泪,她也同样没办法再流出眼泪来了。
阴影覆盖了女孩儿的面庞,妙阳低下头,也放下了膝盖上的唐素粥,声音冰冷而沉静:“那么……他现在,在子午神针谷咯?”
“嗯,对,不过身上的伤势很重,还需要静养。”
“……好。”
“诶?你干嘛去?”
“……”
“不是,卧槽,你那儿弄来的菜刀!?你这是要去干嘛!”
“去趟子午神针谷……”
“你就那么着急确认他的安全吗!?别担心,我才见过,安全着呐!”
“就是安全了我才不放心啊……这么好的哥哥,不一刀把他补到死,怎么能令我心安。”
“你不是刚才还缅怀他么!?”
“因为只有死了的花天圣才是好花天圣。”
“所以活着的你就要弄死吗!冷静点,诶——”
“说法都是现成的,因为被妖族的间谍夺走了容貌而杀害,尸体倒在了子午神针谷!死因是抢救无效!!!!”
“你给我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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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一行三人还是坐了一趟车,去了子午神针谷。
沈施对于三次到访的邬月白报以了极大地热诚,看来他还是没有放弃从邬月白身上学习到那所谓的奇妙的医术。
唐素粥带着擀面杖,妙阳带着菜刀来的,两人一下来就跟要拼命的一样。
而在见到被捆绑成绷带,整张脸皮已经消失不见的花天圣时,妙阳没再多说什么。
花天圣也醒了,也看到了妙阳,兄妹两个人见了面,总归是说了些什么的。
可惜具体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
那子午神针谷的护山大阵里只留下了这对儿关系微妙的孽缘兄妹。
也许两人都健康的时候,会盼着彼此去死
也许两人都落难的时候,谁都不会放弃对另一边伸出援手。
也许……这也是一种兄妹存续的关系吧。
邬月白坐在子午神针谷的谷主府邸,看着火炉上炼制的丹药,唐素粥坐在他的身旁,有些不安分的想要去观看这口大铁锅里烹煮的到底是什么美味佳肴,竟然用了这么长的时间。因为是坐马车来的,也同样是坐马车回去。
几人慢悠悠的享受着回到白云舵以来难得的消停。
其实,还有太多事情没有解决。
其实,还有太多事情没能了解。
但总归……这算是告一段落了。
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妙阳哼唱着一首轻快的旋律,她微笑着跟坐在对面的唐素粥玩着翻花绳的游戏,唐素粥神色认真的观察着花绳的构造,并且每次都因为妙阳编出来的新颖图案而连连鼓掌。
也许,妙阳也曾经有过快乐的童年,也有过一个能陪她翻花绳的玩伴吧。
如果那个玩伴还活着,就太好了……
这样想着,马车晃晃悠悠的回到了天义盟里。
对外,邬月白选择隐瞒了花天圣的事情,唯独将真相告知了花妙的父亲花灼。
花灼也承认了自己几次三番的撺掇女儿推位是听到了天义盟总部的风声,他不希望儿女闹得不愉快的下场。
对于花天圣发疯的母亲……妙阳的姨妈,邬月白得知自从花天圣从天义盟消失后,他的母亲就开始出现了更严重的精神恍惚。
偶尔……还会询问,小花妙在哪里。
不久之后,妙阳又去了一趟九霄赤天宗,再度跟程大把头一起喝了酒,去厨子的坟头前面看望了一下,又重新来到了当初被烧毁的那片林子,挖走了几棵被烧毁植物的根茎。
再然后,三人一同去了上清莲华宗,孟舒畅送走了两个掌门,却迎回来了一个猿猴。
虽然幕后还有颇多疑问,但杀死三位长老的元凶,毫无疑问是找到了。
就连邬月白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猿猴接下来会在上清莲华宗遭遇怎样的对待——只能寄望于孟舒畅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并非是个太怎么过于执着仇恨的人……
虽然多年来的经验,让邬月白觉得孟舒畅的自我评价部分只能信一半。
上清莲华宗那些奢靡的建筑,随着碧水长老的死而缺乏资金支持,逐渐的被拆除,变换成了钱财,给他曾经经营的那些党羽们,当初义愤填膺的那些弟子们在分到钱后,还是露出了由衷的笑容来了的。
上清莲华宗依然会保持跟须弥舵的沟通和联络,并且开拓了一项极其重要的业务——向须弥舵贩卖超高价的驱晦木。
总觉得能够多少赚回来一点点吧……
再然后,就是花天圣声称自己曾经遇袭过的琳琅书院。
邬月白曾经来过一次,然而什么都没有收获到,可这一次来,他们却能十足的确定,这琳琅书院里,也同样隐藏着关于妖族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