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
坐在老太太左手边的一个中年男人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非常难看,他脸上的肌肉僵硬,语气晦暗不明,“哦?”
“这么快就做决定,是不是草率了一点?”
“我看沈侄实在过于年轻,是不是难担大任?”
这话一出,立刻引来了他人的认同。
老太太右手边一个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女人转了转眼珠,连声附和,“是啊,这么重大的决定可不能这般草率。”
话音刚落,又传来几声窃窃私语。
沈康目光骤冷,只是面上还是笑着的,他道:“几位兄弟姐妹实在忧虑过深,我非常认可沈辞的能力。”
“我相信他。所以不希望听到过多质疑的声音,感谢各位的包涵。”
这话虽然仍然十分客气,但稍微了解沈康的人都知道,他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警告。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眼中仍是讳莫如深,最终哼笑了一声,意有所指道:“沈哥办事一向这样雷厉风行,那我拭目以待。”
说着,他满是探究还包含着尖刻的目光看向沈辞,“可不要让我们失望。”
“不然……”他笑意盎然的脸显得阴森无比,“我们大家可都看着呢。”
沈辞轻笑了一声,像吩咐下属般:“劳烦你看着,辛苦了。”
沙发上的男女面色铁青。
沈康脸上笑意加深,向他介绍了二人,“这位是你表姑父,旁边那位是你表姑母,两位都是公司的股东。”随即他凑近降低了音量,耳语道:“都是能不安分的主,好好摆平。”
今天来沈家的全是和“沈”沾边的亲戚,但都不亲。沈氏到沈康这一代,只有他一个嫡系,所以旁系不安好心的妖魔鬼怪,谁都想来分一杯羹。
众人对沈辞的态度都有些微妙。既没有过分亲近也不敢冷言冷语。
谁都知道,老太太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小三和私生子。她年轻的时候,沈老太爷曾差点往家领一个女人,当时女人还怀着孕。这极大地刺激了老太太,当场就和老太爷闹离婚。后来,两人双双退了一步,沈老太爷愿意和女人断了,老太太也勉强同意让孩子进门养在她名下。
不过到最后,女人自己不慎流了产。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可以预见,如果不是沈意出事,沈康和老太太都绝不可能让沈辞进门。
众人和沈辞打了照面,也在沈康和老太太面前露了脸,也没再待下去的必要,纷纷告辞离开。
这时,庞大的房中,只有三人。
沈辞冷淡地坐在距离沈康和老太太的对面。
老太太的语气稍微和缓了一些,“看着倒也没长歪。”
“跟在你那种母亲后面,能长成这般,也不算辱没了我沈家。”
沈辞眼睫动了动,遮住眼中晦暗的视线,没有吭声。
老太太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变化,继续道:“听说你这几年都跟着一个叫路榆的小演员生活?”
沈辞蓦地掀起了眼睑看向她。
“演员这个职业乱得很,你来沈家后,给她点补偿,就断了吧。”
“我不希望以后听到什么不好的传闻。”
沈辞的眸中已经毫无温度,果断道:“不可能。”
老太太表情一顿,似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不可能。”
“反了你了!”老太太怒而拍桌,“这个家还有你说话的余地?”
“能回来你就该感恩戴德……”
沈辞冷冷笑了一声,拿过行李箱,转身就要离开。
沈康表情阴沉,他捏了捏老太太的手腕,低声耳语了几句,老太太这才冷静下来。
“你等等!”老太太喊。
沈辞嘴角嘲讽地勾起,早有预料。
现今的局面,于他还有回旋的余地;与沈康他们,却几乎没有退路。他们必须需要他这么棋子,稳定局面,所以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里。
“你回来。”老太太沉了嗓子。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老太太深呼了一口气,“路榆这件事,我先不提,一时也难断,我们互相理解一下。”
“你既然来了沈家,自然知道我们不是让你来做游手好闲的少爷的。”
“现如今的局面你也看到了,该怎么做,不需要我们多说吧。”
沈辞笑了笑,“你们打的算盘我当然知道。”
“但我有一个要求,不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沈康目光在他脸上逡巡,探究性的目光犀利地像能透进人的心里,“我答应你。”
“给我做一番成绩出来。”沈康沉声道,“如果一事无成,趁早收拾东西走人,我们沈家不养废物。”
“现在你学的什么专业?计算机?”沈康突然皱眉问,话锋一转又道:“再修个工商管理。”
“毕业拿双学位。”
这话沈康说得自然,沈辞应得也毫无压力,没有任何迟疑。
沈康满意地点头,“前些时间,我已经将公司的部分事情交给你办,完成地还算不错。”
“下次股东大会,我会把你带过去,从我和沈意的股份中各抽取百分之十赠予你。”
“接下来,我也会向媒体公布你的身份,从此以后你就是沈氏的继承人。”
“你以后的生活绝不轻松。”沈康突然沉声笑了,“但可以获得任何你想要的。”
可以获得任何你想要的。
沈辞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
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他应声道:“好。”
“很好。”沈康站起身,“我还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辞眸光一闪,心中有了数。
见谁?大概是沈家的弃子。
沈意曾是B市最风光肆意的阔少,现在却双腿残疾,一切全都化成泡影。
沈辞倒也想见见他这个名义上的哥哥。
曾经他仰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原来在沈氏这样冷血的家庭,也是随手就可以抛弃的弃子。
他曾怨恨,这世界对他何其不公,但现在他错了。
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先经历冷暖,后遇到一个将温柔散尽倾尽全力温暖他的路榆。
跟着沈康,沈辞上了这栋房子的顶楼。
顶楼光线黯淡,悄无一点声息。
突然,一道瓷器碎裂的声响划破了空气中的寂静,伴随着佣人的低呼,和男人沙哑的呼喊。
“说!”
“那个贱种,是不是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