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榆也不知道沈辞带她来了哪,只知道来了一个医生,给她的脖子抹了点药,又给她打了点滴。
所有的记忆最后凝结成昏黄的床灯,和少年站在床前,极尽温柔眷恋的眼神。
她记得自己还朝沈辞笑了笑。
她不知道,少年在这站了一夜。
也不知道少年在这一夜学会了抽烟,无声无息地哭,又离去得悄无声息。
“要是能把你关在这里就好了,又安全又只能属于我。”
“可是,我还是。”
“舍不得。”
路榆昏睡了好久好久。
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等真正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清晨。
她想起,那天晚上沈辞提了一句,这是他的私宅?
路榆轻叹一声,这小混蛋,现在真的是有钱啊,背着她拥有这么多房子。
她到处摸了摸。
啧。
她再奋斗个三十年应该也买不起。
路榆站在窗户前,从上往下目测了一下,大概是个三层的大别墅。
房间内的装饰也是她喜欢的。
可是,沈辞呢?
她睡着的时候,身依稀感觉旁的确有人,会给她喂水,上药,但绝不是沈辞。
路榆心里有些闷,打开了房门。
“小姐,您醒了?”门外是一个长得非常面善的阿姨,“小姐好,叫我张妈就行,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
路榆朝她笑笑,又往周围环视了一圈,“王妈您好。”
她猜测这是沈辞招的阿姨,“沈辞呢?”她见王妈没有什么反应,又问了一遍,“就那个少年,高高帅帅的。”
王妈客气道:“抱歉,路小姐,我不太清楚。”
她转移了话题,“小姐,我先带您去吃东西,之后再带您四处逛一逛,以后这里您可以随时就来。”
路榆点点头,猜测沈辞应该是太忙了。
上次闹到那种程度,沈康绝对不会轻易揭过去,沈辞接下来的日子不会轻松。
她看了看窗外,已经大年初七了,枯枝上都冒出了新芽,可生活的春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
在路榆发现不对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晚上。
沈辞的这处私宅和沈康的地理位置有些相似,都是城市周边人烟不多的别墅群。
这个还是大独栋,邻居都能在一百多米之外。刚开始路榆还因为新鲜感,觉得有趣,之后却觉得越呆越闷,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没事也不想随便出门。
想到沈辞应该很忙,路榆在这期间只尝试联系他几次,无一不是周执或者是杨生接的,他们统一口径,几次打过去沈辞都是在开会。
一次还能理解,可几次都是这样,而且之后也没有给她回电话。
要不是觉得这个想法太荒谬,路榆简直都要怀疑沈辞是不是想当一回渣男,把她给甩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路榆在这个空旷的别墅越待越烦躁,心中也开始后怕,沈辞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于是不停地打电话。
隔半小时打一次。
刚开始还是杨生和周执轮流接,之后却是怎么打都没人接。
路榆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重,打到快十一点半,那边终于接了。
等了几秒,还是没人说话,路榆就知道是正主接了。
她有些生气,轻啧一声,“怎么?”
“嫌我烦了?再忙连个电话也不给我回?”
那边顿了好久好久,声音很哑,哑到原本清澈的少年音几乎听不出来,“太忙了。”
“没什么事不要打扰我。”
路榆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缓了好久好久,有些懵地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那边没有再重复。
从醒来就没见过他,再到打电话也不接,最后打了这么久换来他一句别打扰他,饶路榆不是什么矫情的小女生,这时候也有些委屈了,她眼睛有些热,顿了一会将眼泪憋回去,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比较正常,“好,你忙。”
随即匆匆挂断了电话。
等了好几分钟,手机也没有一丝响动,那边似乎没有一点打回来的意思。
她抱膝坐在沙发上,从那天晚上来就积攒的委屈似乎再也忍不住,开始不受控制般断了线地往下流。
路榆狠狠将眼泪抹去,吸了吸鼻子。
心中不停地告诉自己,搞什么啊,被那个小混蛋几句话搞哭,也太窝囊了。
她也要理解他啊。
那么累,那么忙,自己还总给他惹麻烦,有时候脾气上来了心情不爽也正常。
十几岁的少年,都有点脾气的。
以前都是他太惯着自己了,她也要尝试着理解他,对吧?
这般不停安慰自己,路榆心情好了些。
只是脑中有个声音还在回荡:不是的。
会这样对你的人还是沈辞吗?
她强行压下这个想法。
不会的。
沈氏集团总经理办公室。
杨生和周执坐在外间,面面相觑。
沈总心情极其极其不好,这是他们共同得出的认知。杨生本来以为是因为沈康伤害了路小姐,沈总才会这么生气。
但他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鬼知道他看到路榆打电话过来的一瞬间,有多高兴。以往只要她一个电话打过来,沈总立马就能眉开眼笑。
但这几天,每次电话铃响,办公室里就一片窒息的沉默。
每次都是电话铃快停,他和周执才会轮流去接。
沈总就坐在那,手中的烟就让它燃着,想到了就吸一口,也不吐出来,看着肺都疼。
想不到就放在那里让它燃尽。
最后落了一缸子的灰。
沈辞给人的第一眼感官,就是一个又冷又乖的美少年,看起来尤其有距离感。后来相处久了,杨生发现他确实也是这样一个人,没有一点不良嗜好,对自己严苛得近乎可怕。在之前没日没夜地忙的时候,当天的任务他必不会拖到第二天,且每天早上六点准时会去跑步,哪怕是熬了一宿。
这样一个人,也只有会因为路小姐而改变他的所有规则。
但这一次回来,他变得彻底。身上始终保持的那一点少年意气消失殆尽,眉眼深邃而阴翳,眸中几乎不外露一丝情绪,与他对视一眼就能感受到令人窒息的压抑,也只有在路榆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眸中才会有些微的动容。
沈总甚至学会了抽烟。
尽管大多数时候只是放在那里让它自己燃尽,但吸起来又特别凶,不要命地让烟过肺。
工作起来更是一眼都不合。
他和周执算是轮班,轮了两次,他却没有休息一次。
外人看了都心疼。
周执比较轴,提议让沈总休息一会。
那时候沈总睁着通红的眼睛,缓缓摇头笑了,“我哪里睡得着。”
这天晚上,路小姐开始不停地打电话,他和周执硬着头皮去接。
沈总在一旁,点了一根又一根烟。
到最后,实在没有可以用的借口,他听到手机响都害怕。
幸好,最后一次沈总自己接了。
他喜出望外。
对嘛,有什么事情好好谈一谈嘛。哪怕是路小姐吵着要分手,也要好好哄回来嘛。男人,能屈能伸。
可让他惊掉下巴的是——这次好像是他们沈总在渣。
听听——什么叫“在忙,没事不要打扰我。”
这臭小子!是疯了吗!
说完这句,那边应该很快就挂了电话。
后面他就再也说不出一句吐槽的话出来了,并且连忙收回了视线。
因为他发现……沈总好像哭了,眼角一片水光,哭得无声无息。但他极快地偏过头,再回头时,面上已经恢复波澜不惊的表情。
杨生的心脏也忍不住揪紧。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他妈……也太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