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童声显得尤其突兀，路榆这才意识到自己忽视了韩成成，连忙低头看向他。
温柔问：“怎么啦？成成？”
韩成成不太高兴地翻过了身，背对着她，没说话。
路榆心里十分愧疚，低声对电话那头说：“我这边还有事，不能和你说了，晚一点我再联系你吧。”
电话那头的沈辞已然皱起眉头，他眉眼沉沉。
那边那个小鬼是谁？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路榆已经匆忙挂断了电话。
沈辞面色一僵，脸色极差地挂了电话，他走回座位，冷声对周执和杨生道：“继续。”
刚刚才松一口气的二人，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水，就被一脸煞气的沈辞给揪去工作了。
杨生回到办公桌，面如菜色，他有气无力地对周执道：“今天怎么回事啊！”
“明明昨天打了半个小时，回来的时候嘴角就差没翘上天了。”杨生比了两根手指，“今天！今天怎么就两分钟？！”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周执已经投身到工作中，闻言淡淡道：“大概是今天又在路小姐那碰钉子了。”
“哼！”杨生苦着脸嘀嘀咕咕，“碰钉子就压榨我们……”
这边，路榆看着背对着她生闷气的韩成成，有些苦恼。
其实她明白，韩成成是一个很敏感的孩子，说出来的话都比其他的同龄小孩犀利成熟一点，在人多的时候格外怕被人忽视，所以才会在第一次亮相时那么激动。
而她刚刚……
路榆懊恼极了，于是舔着脸笑嘻嘻地凑近小孩，软声喊：“成成~”
“成成小天使？~”
韩成成拿过被子，挡住了头。
路榆继续凑近，“理理我嘛。”
“你再不理我我就……”路榆拖长了声音，“我就挠你了！”
说着，她隔着被子在他身上挠起来，韩成成受不住，缩起身子大笑。
“别挠了，别挠了！”
路榆突然严肃了神色，拉过韩成成的手，准备和他谈谈心。
虽然韩成成的外在性格和沈辞有极大偏差，但路榆就是觉得，太像他了。一个外露，一个内敛，但都缺乏安全感，极度敏感。
突然，她就想和韩成成聊一聊，也透过他，看一看沈辞那些没有她的岁月。
路榆拉住韩成成的小手，轻声问：“成成，和我在一起开心吗？”
韩成成眼睫一颤，良久，才几不可闻地点点头。
路榆眉目舒展，将他搂在怀里，当即便感受到了他僵硬的身体，只不过小孩并没有将他推开。
“那告诉姐姐，今天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呀？”
闻言，韩成成嘟囔，“其实我根本不爱哭的。”
“可是……”
静默了良久，他抬眼认真看着路榆，“我说的话你可不要告诉别人！”
路榆弯唇点头。
“因为会哭的小孩才有糖吃。”韩成成脸色漠然，“妈妈从来就不在，只请一个保姆来带我。”
“保姆一点也不认真，只有哭了才会管我。”
韩成成的小手抠着被角，眼中带超脱这个年纪的冷静，“我讨厌被人忽视的感觉。”
路榆心中酸涩，果然是这样。
她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一些，“是姐姐的错，刚刚不该打电话的。”
韩成成嘴角忍不住上扬，还是负气道：“你知道就好。”
路榆噗嗤一笑，低头看向他，“所以成成很喜欢我喽？”
韩成成的耳根爆红，“才不是！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自恋！”
路榆得意地挑眉，揉了揉他满头毛茸茸的短发，哈哈大笑。
俩人打闹了一会，之后韩成成大概是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路榆看着睡着了还扯着她袖子的小手，心中微微酸涩。
她静静靠坐在床上，没有急着抽手，反而看着韩成成的睡颜愣了神。
她总能透过这个孩子想到以前的沈辞。
在路榆并不那么成熟的年少时光里，确实是打心眼里讨厌过沈辞这个对她的家庭来说的外来侵入者的。她本就支离破碎的家，本就稀薄的父爱，凭什么和一个来历不明的“弟弟”分享？
更何况，穆云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人不知道。
被这样女人带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好苗子？
连她都这么想，更何况别人。路榆微微阖上眼，无法想象沈辞之前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而和沈辞相处的这四年，他也从来没有对之前的生活提过只言片语。
韩成成的母亲虽然不管他，但至少能给他提供充足的物质和能抬起头生活的勇气。
但沈辞呢？
路榆的心突然开始颤抖。她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沈辞的过去，根本不在意他的任何偏好和乐趣。
她对沈辞的了解真的很少、很少，少到明明再想一会就能得知答案的事情，她都懒得深思。
比如她陪沈辞回家那次。沈辞为什么一回去就会和人打架？大家动作为什么那么熟稔？十四岁的他眼中为什么会有那么骇人的煞气？
这些对于当时的她，都不重要，她不问，沈辞也没有说。
这些年来，沈辞好像一直就是那个没什么脾气温和乖顺的小绵羊，会毫无怨言地分享她的喜怒哀乐，会受宠若惊地接受她给的一切，哪怕只是于她而言无足轻重的施舍。
路榆越想，心揪得越紧。
脑中纷纷杂杂，全是这些年沈辞明媚的笑容，全心全意的信赖，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自以为自己做的很好。
从来，她做的都不够。
路榆突然异常想沈辞，想他的声音，面目，笑容。
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小镇的星空异常明亮，入秋后的凉风习习吹在路榆脸上。
她拨通了沈辞的视频通话。
视频通话响起的时候，沈辞正凝神对比着各个部门报上来的报表。
突兀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垂眸一扫，在看清名字后倏的站起了身。
他四处环顾，都没找到一处合适的位置。
市中心的房子装饰地精致无比，没一处能让路榆不起疑。
最终沈辞皱眉，深深吐了一口气，将视频转成了语音。
路榆讶然看着被转成语音的电话，心中有些失望。
原来沈辞都是能给她打视频就绝不会语音的。
现在竟然都是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