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和玻璃瓷砖相碰的滴答声持续了很久,光是听声音就知道,人的数量绝不会少。
路榆面色惊疑不定,也知道她肯定来错地方了。
可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让她不敢乱动。
脑中正天马行空,她突然就听到了一声男人咄咄逼人的呼喝。
“想不到沈总年纪轻,野心倒不小,这就打算逼得我们全部退位了吗?”
“好啊好啊,我们这就走,全部都走,我倒要看看沈总是如何运筹帷幄的!”
啊这……路榆心砰砰直跳,听到现在,她也就想起了之前听了就过的那条“沈二少回归沈氏的消息,”所以,她这是赶上直播现场了?
原来这看起来风光的沈氏二少,处境这么艰难,路榆在心中暗叹。
只不过她自己现在都自顾不暇,本来就是误闯进来的,还听到了这样的内乱, 被发现了不会被封杀吧?
这般想着,她有些心慌,又悄悄往后缩了些许。
正在动作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宛如惊雷般在她耳边炸开。
这道声音依旧好听,听在耳中温和缓慢却又带着尖锐的直击人心的戾气。
路榆一时半会都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当下顾不得那么多,顺着声源稍稍探出头去。
“陈老言重了。”沈辞似笑非笑,“近来公司事务繁杂,惹得陈老今天心肝火旺也是常理之中。”
“运筹帷幄不敢当,小辈还需从各位元老身上多多学习。”
见沈辞软化了态度,陈泽微微缓和了面色,但依旧端着架子道:“可沈总今日大会显得颇为急功近利,逼得我等节节败退,可丝毫看不出作为小辈的谦逊之态啊。”
沈辞扬起嘴角,可是笑意丝毫不达眼底,“今天会议,我就陈老近年来在物流、供给、销售一块的账目提出了几点问题,您推诿说自己年纪大了,兢兢业业在沈氏干了三十余年,出现少许纰漏也是常情。这点我抱以深切的理解。”
“您和肖老,宁老等都是我们沈氏不可多得的肱骨之才,这些年的付出小辈都看在眼里。”
陈泽的面上露出些许得意,正准备自谦几句,沈辞后面的话让他陡然转了脸色。
“所以在会上陈老提出要退居二线,将实权交予更为年轻可靠之才时,我实在是颇为仰赏您的风骨,但心下依旧不忍。毕竟确实如您说的,三十余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但刚刚陈老的一番慷慨激昂之辞实在是印证了您的决心,我决定遵从您的意愿。”
“经过一番细细权衡,我决定您和肖老,宁老负责的销售、招标、供应联这一块就暂时由我代管,直到找到合适人选之后再一起商议定夺。”
“你……”陈泽气得嘴唇发抖,只觉得血压都升了好几十。
他还未说出话,沈辞微笑着打断,“今天会议上,我否决了陈老提出了好几个预案,可能给您留下了那么些不太好的印象,我在这向您道个歉。”
顿了一会,他语锋一转,依旧是温润而平和的嗓音,却带着不容否决的强势和压迫,“毕竟,陈老决定退居二线 ,意味着我们以后共事的机会就没那么多。”
“我也想给您留个好印象呢。”
沈辞笑得温和无害,像是最为谦逊恭和的后辈。
陈泽被他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从外面领回来的野种这么阴险刁钻,竟然把他那么隐秘的账本都翻了出来,同时搅得他手下鸡犬不宁。
今日大会,本来他早早联合了其他几人,准备一起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小子施加压力,让他以后都没办法稳当地坐这个位置,顺带着出错,他们就可接机从他们沈氏父子手中夺权。
原本的沈意虽说没有大才,但始终是沈康一大助力,失了他,沈康也算失了左膀右臂,饶是手段再厉害,这位置也绝对坐不安稳。
谁知来了沈辞。
原以为一个没见过世面的私生子最好拿捏,谁知!!!牙尖嘴利,胡搅蛮缠,不择手段,竟是个比沈康还难啃的骨头。
他自然留了后手。
果然私生子就是上不得台面,竟然对一个朝夕相处的女人动了真情,整天在这个女人眼皮子底下装乖卖巧。
刚好,他助一臂之力,帮他的好姐姐看清他的真面目。
陈泽阴森森地笑了一声,“好啊,沈总厉害啊。”他突然凑近了些,在沈辞耳畔低声道:“不知道你姐姐知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啊?沈总?”
沈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面色如冰,眸中闪过一丝狰狞,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我们沈总这么风光的时刻,路榆小姐不知道怎么行?”
“留心。”陈泽冷冷道,“她可能就在某个角落看着你呢。”
话毕,陈泽一招手,带领他的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今天和沈辞的第一番较量,他输了。沈辞野心倒不小,第一步就想拿他开刀,但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本事。
陈泽不屑地扬起嘴角。一个刚刚成年的毛头小子也想和他斗?
今天先给他一点小教训,后面再让他吃点大苦头。
沈辞面色极其难看,他深深吐了一口气,对剩下的人道:“你们先走吧,今天辛苦了。”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不敢多言,纷纷离开。
待人都走空,沈辞紧张得心都开始发颤。
陈泽的话什么意思?!
为什么路榆会在?!
她的行程他从来都一清二楚,明明今天是薄川亲自约她去一个任何能隔绝这个消息的地方看剧本。
到底……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沈辞握紧了拳头。
是了,他对自己太自信了。他从来就没有彻底把握沈氏,陈泽想找人偷换行程实在是易如反掌。
怪他。
他该怎么办?
整个空旷至极的五十八楼,没有一丝声音。
刚刚还巧舌如簧的小沈总僵立在那里,眼圈红红,连呼吸都放轻了。
片刻,沈辞抬起眼睑扫视了一圈,声音颤不成声:“姐姐,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