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榆其实不欲再与他谈论这类话题，这一切其实……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还能让她不由自主地为他担心，死死压抑住的想念叫嚣着要涌出来。
真窝囊。
从那天之后，其实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他了。
那是二月底，她白天被赵导当着整个剧组骂，晚上睁眼到天明，循环反复，现在回忆起来她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又是一个不眠夜。
终究是克制不住，她上了之前沈辞的那个超话，试图寻找他的蛛丝马迹。
那天超话竟出乎意料地活跃。
路榆逛到了底。黑暗中手机明明灭灭的光照在她脸上，刺得满是血丝的眼睛生疼。
原来眼睛已经疼到哭都哭不出来了。
陈苓一直都有自己的个人微博，超话里的姑娘从上次看到她和沈辞的合照后，就把她扒了出来。
这天，陈苓发了一条微博，只发了简短的三个字：【谢谢哦~爱心/爱心/】
下面立马就有姑娘评论了，【是不是沈少爷送的？！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啊，这是现实中的王子和公主吗？！】
陈苓没有明确回应，但半遮半掩往往更加惹人猜想，【你猜呀~】后面还跟了一个羞涩的小表情。
这意思谁都能懂。
后面还有粉丝评论：【本人珠宝设计专业，对这个项链有点了解，忍不住冒个泡。项链名为“心语”，意为永不失联的爱。是意大利国手级设计师米芬多专门设计给他亡妻的，也是他的封笔之作，这次为了慈善他将项链捐了出来，据说起拍价三千万。】
【我的天啊，先给楼上姐妹点个赞。我这是嗑到真的了吗？王子给公主一掷千金买项链呜呜，这什么神仙爱情！】
路榆心里揪着疼，可眼睛却无比干涩。她像是自虐般继续往下逛，看到有人拍了照片。
是那天晚上慈善晚会的他拍视角。陈苓一席红裙，明艳得像支小玫瑰，和一旁的少年坐在一起时，贵气逼人，但又无比般配。
图片上配文：【本人慈善晚会小透明一枚，今天有幸得见沈二少和陈大小姐，实在忍不住偷拍了几张。见过真人！两人颜值都绝了啊啊啊！尤其是沈少，妈的，哪里见过这么完美的男人啊！！！虽然他们二人晚会没什么交流吧，但就算不说话也配我一脸啊啊啊啊！附上一句：沈少最后八千万拍下项链博美人一笑。这就是有钱人的爱情吗？？？】
路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看什么，又是在期待什么。
明明难受得要死，还是像个神经病似的一直看一直看。
那晚上，她出乎意料地睡着了。累极，又倦极。巨大的疲惫席卷，她再也支撑不住，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但又一点也不踏实。她又梦到了之前相似的情境。
衣香鬓影的宴会厅，她心慌极了，不停寻找着沈辞。下一秒她便看见了他，以及……他身边明媚的少女。
两人像是发现了她，朝她看过来。少年眼中淡淡扫她一眼，眼神没有波动，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少女骄矜又任性，脖子上的“心语“晶莹闪烁：“你怎么还好意思来啊？阿辞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这一幕循环往复地不停在脑中回荡，路榆惊醒了。
是一个和之前相似的梦。只不过那时候少年还在耳边低声哄她，这次眼前只有暗无天日的黑暗。
从那以后，路榆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好了，也不会再天天失眠，白天的状态也越来越好。和剧组的人说说笑笑，日子一天一天也就过去了。
所以她不想再接收到这些和他有关的事情。她已经在转好了。
没有沈辞的日子她好像也能过。
“要不……”我们聊别的吧，话卡在口中，就被季晟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季晟直接掐断，电话又不停地打，似乎有不接就一直打过来的架势。
“你忙吧。”路榆道。
“那抱歉。”季晟没有移步，就当着她面接的电话。
“是你。”他似笑非笑，眼睛极快地从仍然在喝茶的路榆脸上扫过。
“找我有事吗？”
“合作？”季晟轻轻放下茶盏，与桌面碰撞传出不轻不重的响声，“我为什么要和你合作。”
路榆像有感应般抬起了头，又极快低下头，抿了一口茶。
“榆姐，喝慢点，注意烫。”季晟声音温柔。
“知道了。”路榆低声道。
季晟愉悦地笑出了声，突然站起身走向阳台，确定路榆那边不会听到后，他反问了：“怎么不说话了？沈总？”
沈辞坐在办公桌前，如坠冰窖。
周执告诉了他季晟的楼栋，和路榆进的一栋楼，他原本还是不愿相信，可现在那点渺茫的希望瞬间被击破，他一瞬间有种掉入无底洞的感觉。
“她为什么会在你那里。”
“不是要谈合作的事吗？”季晟背倚在栏杆上，悠悠道：“我舍下陪人聊天的时间和沈总通电话，不是为了和你说这些的。”
沈辞闭了闭眼，说出的话如含了冰，“我劝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
“有什么好解释的。”季晟平静道，“你自己心里不也清楚吗？”
沈辞突然就不想或者说是不敢问下去。
“合作的事情我会找个时间面谈。”
*
那天路榆也没有在季晟家吃饭，洛菲菲提前下了班，她在季晟那喝了几杯茶就强自要求离开。
在她走前，季晟站在门前，和她说了一番话。
“榆姐，我不知道在你心里现在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苦笑道，“但是，你确实是我人生绝境里唯一的光。”
他在医院住了近四年。
医院的电视台单一又无聊，他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台循环反复地换三遍，从里面提取稍微能入眼的节目。
就在一个他现今都回忆不出的电视台，他看到了路榆演的第一部剧。
一个一看就粗制滥造，看起来确实也粗制滥造的电视剧，剧本无脑，演员低级，他默默看了十分钟，刚准备换台继续“搜寻目标”，就因为电视里的画面顿住了动作。
他好像看到了一张稍微不那么低级的脸。
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看一眼胸腔都通畅的美，又能引着人的视线不断停在她脸上。
她的戏份只在那一集，演的是一个白月光般的角色，之后就领盒饭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魔力，让他那天拿起了从病起就没有再碰过的画笔。
一字一笔，描摹她的眉目。
之后，他终于有事情做了。
他全网搜索她，终于在百度百科的第二页找到了她的信息。
她每出席一个活动，他都会画一张画。
他像是中毒一般，用这种方式，默默追随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
四年了，她还是一点都不红，出演的电视还是那么没有水准。
季晟就不明白了，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呢？他自然知道她那张脸有多招人，不然也不至于让他看一眼就再也没放下。
笨得要命。
今年他有些开心，因为路榆终于接了一个有点档次的电视，可惜之后的话题和绯闻也没有停止过。
好像也没那么笨了。
后来他也不是很开心。有种小时候喜欢的玩具，原本只是他一个人的宝藏，现在却被众人都发现了的感觉。
今年他的病情恶化，匹配的骨髓更是大海捞针，就连握画笔也是有心无力。可他还是疯了一般，在得知她要来W市时，一大早就起来去接机。
连他自己也想不清楚，他这样的利己主义者，竟然会去接机。
并做出这样头脑发热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