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知我身份。”
尹千落抿唇低了头,早已料到这般。
墨绝颔首算是默认了,“一开始我便知晓,柳氏横死一事,本王虽知是丞相设局,可听得你被带去京兆府,心中仍是牵挂万分,只得动手将那丫鬟捉了。”
她这才又想起那脸上有痣的丫鬟,似是京兆府一别,便再未见过。
“她后来如何了?”
“死了。”墨绝眉目微动,眼睛黑白分明盯着她,“本王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
听得这话,尹千落心中却是长舒一口气。
“娇娇,本王不愿对你动手,亦信你不会将真图交给那人。”
“你既知我身份,为何还……”
“还留你在身边?”
将那小脸捧起,目光直视不容她闪躲,“本王的心意,还要与你说几次。”
翌日一早,回京路上尹千落窝在墨绝怀中小憩,马车行了半晌摇晃几下停在道旁,而后便听得有小厮候在一侧。
“王爷,京中密函。”
墨绝抬手掀了帘子,将那密函接回来,尹千落亦是目光紧随那修长玉指动作。
将那书信取出,捏着只看了一眼,便朝怀中张望的小女人递过去。
尹千落见状忙接过来,定睛一看,只四个大字纷呈纸上。
“丞相入狱。”
登时,手中一顿,错愕抬眼向墨绝望过去。
后者却是一脸淡然,自她手上取了那纸,便引了烛火焚在香炉之中。
“这样快?”
“皇帝师出有名,本王与丞相,必有一人率先倒下。”
待回了府,已是日暮时分,纪柔带了一俱嫔妾候在府门口迎接。
墨绝自马车上跳下去,又转身将人抱了下来,再次与纪柔对面,尹千落搭在墨绝颈上的手却是又用力几分。
察觉到她这小动作,墨绝薄唇勾起抹好看的弧度。
“王爷,您回来了。”纪柔迎上前来,对着墨绝笑得灿烂,只当尹千落是墨绝身上一挂件。
谁知墨绝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只轻飘飘丢下一句“那李氏王妃可处理好了?”,便抱着人直往府中去。
纪柔一脸娇笑登时凝固。
前两日,那李氏被墨田和墨猛押着丢到她面前,说李氏在山庄与下人私通被抓了个正着,王爷将人送回来由她亲自处置。
现下墨绝将将回府便提起这事,定是心存怨气,迁怒于她,都怪那贱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思及此,纪柔眼神愈发怨毒,指甲在手心扣出一片红痕尚不自知。
将至院子,纪柔便差人来,说今夜在前厅设了宴,要与墨绝接风洗尘,大学士夫妻二人亦会前来。
闻言,二人交换了眼神,俱是露出几分笑意。
“那我岂不是要避避风头。”
尹千落从他怀里挣扎着坐起来,吐了吐舌头。
墨绝沉吟着点头,似是十分认同:“娇娇言之有理。”
“嗯?”
话音未落,那小拳头却是落在肩上。
墨绝当即捂着右肩,面上一凛:“娇娇怎舍得下如此狠手,将为夫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少装了,我根本没用力!”
才稍作休整,纪柔便又差了人来请墨绝,说大学士夫妻已至府中,二人无奈,只好整了衣冠往前厅去。
甫一进入,便见一身着文鸟蓝袍的中年男子端坐在右侧案后,胡髭间银色斑驳,手中还端了彩瓷的茶杯,通身儒雅之气,想来是大学士无疑了。
而他旁边紧挨着的,便是一身着金黄锦缎的妇人,那锦缎之上团花锦簇,面首皆缀以彩金首饰,端是贵气逼人,粉黛雕饰之下,竟不显岁月之刻,眉眼间隐约与纪柔有些相像。
打量的目光纷纷投来,尹千落几欲推开腰间那手,墨绝却似是全然不在意一般,愈揽愈紧。
“王爷。”见墨绝来了,纪柔放下手中那紫砂小茶壶,便急急朝他奔过去。
见她福身,墨绝却只是虚扶一把,便揽着尹千落直直向前去了。
行至二人面前,这才松开尹千落,抬手做了个揖。
“大学士,学士夫人。”
大学士将那彩瓷杯搁在案上,抬了眼笑得意味不明:“来了。”
而那大学士夫人,却是用眼神将尹千落从上到下扫了个遍,最后毫不避讳的翻了个白眼,这才对着墨绝点了点头。
尹千落心中暗暗咂舌,纪柔这脾性,多半是随了这学士夫人,一样是个刁钻泼辣的主。
墨绝捏着她的手暗暗用力,而后径直将人带到主案边,不顾众人眼色,直接揽着落座。
纪柔立在堂中已是愣住,根本未曾想到,便是自家父亲在场,墨绝也这般不留情面。
错愕间,心中怨毒又起,转头看向母亲,学士夫人似是心有所感,亦是向着这边看过来。
母女二人,视线相接便已是知对方心思。
“含琰,今儿个是我们的家宴,怎的不同柔儿同坐,却让那外人横插一脚?”
见她发问,墨绝却是转了眼看向尹千落,眼中柔情蜜意更甚。
“王妃乃府中女主人,岂能屈就与本王共处一案,再者,既是家宴,更该与二位多亲近些才是,便让落儿在旁伺候罢。”
话说到这份儿上,纪柔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赔了一脸谄笑,说了句“王爷体谅臣妾”,便到那左侧空案落座。
约莫过了一刻,纪柔朝一旁的香云使了个眼色,外头便进来一队婢女开始上菜。
席间大学士倒是无甚多话,左不过是纪柔与学士夫人一唱一和敲打尹千落。
谁知尹千落根本无心去听,只喜滋滋地瞧着墨绝给她剥虾,每剥完一个,便是亲手喂到尹千落嘴中,气得纪柔让香云将那虾撤了下去,眼竟是比滚熟的虾皮还红。
几巡对饮之后,大学士捻了胡须幽幽开口:“含琰可知丞相一事?”
尹千落心中一滞,这大学士今日登门,果真是存了心思。
墨绝凤眸微敛,亦是存了笑意看他。
“略有耳闻。”
“眼下丞相倒台,朝臣牵连之广可谓令人心惊,圣上正是用人之际,齐王可有何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