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摸着他那两撇八字胡子，轻轻点了点头，面上露出几分为难。
“尹侧妃，这事也是突然，眼下赶上江陵这灾情，丞相在朝堂上三番五次的向王爷发难，咱齐王府只能拿出钱来义捐，这数目自然是不能小，否则岂不是惹人耻笑。”
瞧了尹千落一眼，他又道：“王妃深明大义，吩咐小然严格把控府中开支，要求后院厉行节俭，一众嫔妾的月度开支都要缩减，这才……小人只是按规矩办事罢了。”
尹千落面色不改地盯着他。
“便是再怎么缩减，本侧妃二百两的月银也不至于一个子儿都不剩吧。”
谁知这声音算不得大，却仍是被周围支棱着耳朵的下人听了去，一时一传十，十传百，议论四起。
“什么，二百两？”
“这也太多了吧！”
“听说王妃月奉才一百两啊。”
……
见此情形，尹千落也是有些意外。
二百两很多吗？他们反应那么大。
要真有那么多，为什么她每到月底就变成穷光蛋了，她也没买什么啊。
这倒是正中了那掌事下怀。
“侧妃此言差矣，这素日里，王妃的月奉一百两，嫔妾之中，无论出身月奉皆是二十五两……”
他故意噤了声，为的就是给众人议论的时间，见差不多了，这才又道：“您那二百两原是王爷特批的，按规制，侧妃的月奉应当是正妃月奉的一半，五十两罢了。”
尹千落心中一怔，什么，二百两竟是墨绝特意吩咐的。
来不及纠结这许多，她旋即又迅速回过神来，“若是如此，倒理应缩减，可按规制便也有五十两罢，怎的就没了？”
“侧妃，王爷素来宠爱您，眼下应是想着为王爷分忧才对啊，王妃本月的月奉可是分文未取，悉数填做义捐的公款了。”
掌事一脸怒其不争地样子，还将纪柔搬出来，倒是显得她落了下乘了。
众目睽睽之下，她便是再开不了口提那月银之事。
这老东西还真是刁钻狡猾。
想着，尹千落眼神一动，也笑了起来。
“原是这样，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能为王爷分忧自是本侧妃的荣幸，又岂会不肯，只是……”
她话音一转，掌事的心也跟着一提。
“只是方才遇上刘小妾房中的黄鹂，怎的笑嘻嘻地说刘氏的月银足足有五十两之多呢，且不说现下要节省，便是按规制，妾室不也只二十五两的月奉吗，怎的还赶上侧妃了？”
见他已是哑口无言地愣住，尹千落冷哼一声：“掌事，若是本侧妃没记错，你也姓刘对罢，难道这刘小妾竟是你女儿么？”
堂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对，刘小妾就是刘管事的小女儿！”
掌事一听，忙朝外面瞪了一眼，而后攒了脸虚笑看向尹千落：“这贱仆胡言乱语，侧妃且莫要玩笑话了。”
“刘掌事，你看本侧妃像是在与你玩笑么？”
尹千落拉下脸，径自绕到那柜台里面，揪着他的后领，一把将他从座上拽了下来。
“说了这半天话，刘掌事竟还端坐着，莫不是年纪大了腿脚不好，站不起来了么，本侧妃宽厚不与你计较，可是让旁人看了成何体统，岂不是要笑咱们齐王府没了规矩！”
言毕，尹千落手一松，那刘掌事便一下跌在地上。
既然他一口一个按规矩办事，她便要让他好好尝尝这规矩。
未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尹千落继续质问。
“你口口声声说着缩减开支，却一下给这刘氏划了去一笔五十两的雪花银，难道这也是王妃的意思么？”
“这自然……”
“若不是，那便是你父女二人勾结，想要贪污咱们齐王府的银钱不成！”
一听尹千落竟直接给他定好了罪名，刘掌事吓得赶紧爬起来对着尹千落直直跪下去。
“小人忠心耿耿，岂会如此……”
可奈何墙倒众人推。
“这刘掌事本就手脚不干净，老从库房顺东西，我都撞见不止一回了！”
“怪不得！前些日子王爷命我来取方沉香砚，却是怎么也寻不见，害得我被王爷责罚，原是让他偷了去！”
“还有上回那鼻烟壶也是！”
“尹侧妃，且将他捉了送去给王爷处置罢！”
“对，从他房里定能搜出不少赃物！”
这事本就有迹可循，又被尹千落强按着定了性，刘掌事是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了。
家仆早就散了队形，悉数围上前来。
群起而攻之，他那点微弱地狡辩声音，当即家仆的怒斥被淹没了去。
刘掌事见分辨无用，只跪着求她高抬贵手。
尹千落冷眼瞧着他。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来故意难为，既挡了路，就别怪她不念情分了。
意随心动，尹千落转向那一众家仆，面上已是笑意盈盈。
“安静一下，大伙儿且莫要着急，出两个人过来看着，先让他将大家那月银给发下去，再做处置也不迟！”
“对！尹侧妃说得有道理！”
“还是尹侧妃通情达理。”
言语间，便有两个壮汉上前来，齐齐对着尹千落做了个揖。
“侧妃，便让俺们兄弟二人来看着他！”
说话的是那墨猛。
“对对，有墨猛和墨田两位大哥看着，量他也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
看着这两人还颇有些威望，尹千落颔首。
“那便就由你二人来看着吧。”
待她说完，那墨田却又挠了挠头：“可我兄弟二人皆是粗人，看不懂这账目啊。”
尹千落了然地点点头，差点疏忽了，但随即又笑了起来，她一个金融圈的年轻女精英，这点小小账目还不是手到擒来。
“无事，本侧妃倒是略懂一二，索性也无事，便在这陪着一起罢。”
众人一听俱是一喜，忙给她搬了把椅子来。
那刘掌事本还瘫在地上，确实被墨猛一提提起来，又扔到了座位上。
“你们的月银可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