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事听了这话,竟是两眼一翻,差点昏死过去。
他是万万没想到,纪柔非但不出手相助,还为求自保,要将他发卖到矿场去。
墨绝手指一个松动,那盖子那“啪”地一下落回茶碗上,纪柔的心跳随之漏了一拍。
“本王倒觉得,还不够。”
没想到墨绝还要追究,纪柔愣了一下,旋即稳着声又开口。
“那依王爷见?”
“小妾刘氏,明知故犯,亦是帮凶,且一并赶出府去。”
纪柔身形顿了顿,嘴上还是应着:“是。”
“王爷……”
那刘掌事听到这话,似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又想扑着上前,被墨猛和墨田拦了下来。
“松开他。”
二人松了手,刘掌事一经重获自由,便又扑到墨绝脚下,声嘶力竭地哭喊起来。
“王爷,这私吞府中财物之事确实是小人不对,可小人做这掌事全然不是为自己啊,都是为……”
这话还未说完,便又是被纪柔推搡到一旁。
“你这恶仆,事到如今还想狡辩,王爷仁厚,念你曾为王府效过力,这才未要了你的性命,你且莫要不知足!”
明白自己已沦为弃卒,刘掌事也不再指望她。
心里盘算着,若是向着墨绝和盘托出,说不定还能换取一线生机。
“王妃可敢让小人将话说完!”
“你不必再多费口舌,有什么话,本王妃自会差人带给你家人。”
纪柔故意将“家人”这两字咬得很重,刘掌事听出那层意思,登时变了脸色。
想起家中老母妻儿,任命一般闭了眼。
“你且说,若是有用,本王便饶你不死。”
墨绝的话,似是将他眼前无边黑暗撕开一个口子,刘掌事死死抓住这缕光,再也顾不得那许多。
“王爷,小人原是王妃安排进府的,小人的女儿也是王妃安排入府做得妾!”
尹千落心中一怔,刘掌事是纪柔的人她知晓,可刘小妾竟也是纪柔送进来的?
纪柔这么霸道的人,怎么可能亲自送妾给墨绝,还顺道给那小妾的家人也安排了,怎么听着有些……
不及她进一步探寻,纪柔已是发疯似的将刘掌事扑倒在地。
“你莫要胡说八道!”
刘掌事不敢与她动手,只堪堪躲着,才几下,脸上却已是被她抓出几道血痕。
墨绝瞬间拉下脸。
“王妃,你这般成何体统!”
墨猛和墨田赶紧上前将二人拉开。
纪柔双手被钳制,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什么,顿时腿一软,竟哭了起来。
墨绝有些厌恶地瞥了她一眼,遂转向刘掌事。
“你且继续说。”
刘掌事点点头,姿态略显狼狈。
“王妃每月都会差大丫鬟香云交给小人一笔银子,让小人以补贴为由发给后院的嫔妾,这笔银子是不入账目的,均是用红绸包了,与月银一齐发下去,这已是公认的不成文规矩了。”
尹千落一听,顿时瞪了眼。
“那我怎的从未收到过?”
刘掌事闪躲着看了她一眼,弱弱地开口:“尹侧妃,王妃的意思是除您之外的后院嫔妃。”
“除我之外的所有?”
“嗯……”
“每人多少?”墨绝沉着声,面上已是凝重起来。
“每人俱是五十两雪花银。”
这下不只尹千落了,众人俱是惊得瞪着眼张大了嘴。
这嫔妾的月奉才二十五两,纪柔一出手就是五十两,还是每人五十两!
齐王府大大小小嫔妾少说也有十余人,每人五十两,一月也得是六七百两银子,还尚且不止,且不说还月月如此。
这……
果然是商贾世家,银子流水般往外送,也是眼都不眨一下。
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多长时间了?”
“小人是去年入得府,自那时便一直如此,此前就不知了……”
尹千落心下一惊,这后院嫔妾竟已受纪柔恩惠如此之久,可她却全然不知。
怪不得她随便一个怂恿,那些女人便疯了一般的挤兑她,就算不喜欢纪柔,可谁会跟银子过不去!
眼神微动,她却隐隐觉得,此事不只是笼络人心那样简单。
墨绝垂了眼睑,若只送银子,倒也不必在意。
“此外可还有别的事?”
“王妃还让小人暗中记录……”低低瞧了墨绝一眼,他才又开口,“记录府中大小银钱开支的去向。”
尹千落有些疑惑,纪柔让他记这个做什么?
墨绝听完却是面上彻底冷了下来:“你有证可查?”
“有有……小人开始便知此事不简单,故每月除了记到送给王妃的册子上,还会留一份拓版,以备不时之需……”
方才刘掌事每说一句,纪柔的脸便是惨白一分,现下听见他还留了一手,面上更是再无半点血色。
“那拓版现在何处?”
“就藏在小人房中的炕洞子里,扒开两块砖便能看见,小人从库房中拿的东西,也都在里面……”
“去。”
墨田接到墨绝的眼色,做了个揖转身快步去了。
不出一刻便回来了,手中掐了一卷纸张,待将那上面的浮灰拍干净了,上前来递给墨绝。
打开一看,果然事无巨细,府中每月大小开支,一笔笔皆是在册,竟比府中账目还齐全。
墨绝心中冷嗤一声,当真是拿了钱,记得这样仔细。
立在一侧的尹千落也悄悄斜了眼去看。
正月二十六,购置鱼线三条,共计二两。
正月二十八,暖春阁锦缎十匹,共计一百两;油坊精制油二十斤,共计六十两。
……
尹千落跟着看了几页,愈发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不就是流水账吗,纪柔竟是如此持家之人,买什么她也要管?
一页页翻看下去,墨绝地脸色却越来越黑。
收集这府中开支,不过是想监视他的动作罢了,看来贵妃一党也是按捺不住了啊。
末了,他将那拓版朝着纪柔摔过去。
甫一脱手,纸张便在空中四下散开,纷飞着飘落。
“王妃,还有何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