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落再转眼去看那荷包,只觉得愈发眼熟,捏起来又仔细看了两眼,那角上绣了朵兰花,一根叶上已是有些开线。
方才只顾着吃惊了,并未看仔细。
这不是翠兰的荷包吗?那这碎银子也是翠兰的?
想着,她神情凝重起来。
翠兰见她半晌不说话,眼神有些闪烁:“侧妃,这已近午膳时分了,奴婢去厨房替您看看今日的菜品罢。”
说着,她便要转身出门去。
“站住!”
尹千落一声怒喝,直接将翠兰吓得一个哆嗦,僵着身子迈不开腿,但她还是强装着镇定看向尹千落。
“侧妃……怎么了呀。”
尹千落看着她,目光清明,面上已是没了平日那般和煦:“这银子当真是你从库房领的?”
“是呀。”
尹千落瞧着翠兰,已是脸色发白,额上冒了虚汗。
依着翠兰的性子,撒个谎都会脸红,此番情形,定是瞒了她什么事。
心思微动间,尹千落抬手一掌拍在桌子上,面上已是挂起十足的怒意。
“好哇,那本侧妃便去库房问问,这月银是如何从二百两克扣成二两的,今日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侧妃,府中嫔妾俱是如此呀,这……”
“方才我在床上躺着,便能听见屋外头,那些个嫔妾领了月银后的那股开心劲,难道她们是在高兴得了二两银子不成!”
“我看定是这库房看你老实,这才拿了二两碎银子来欺你,自己倒是将那月银私吞了去,素日贪些小便宜也就罢了,现如今竟敢克扣至此,本侧妃倒是要亲自去看看!”
说着,尹千落已是愤然起身,作势欲往屋外走。
翠兰见状,面上已是焦急万分,只冲上去抱住她的大腿:“侧妃,您莫要去呀……”
尹千落目光一沉,瞥了她一眼,沉着声开口:“怎的了?”
“这……”
见她还是犹豫着不肯开口,尹千落又使了劲,想将腿抽出来。
“你松开!”
翠兰已是急得快哭出来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死死抱住她的腿。
“侧妃,侧妃,您是真的不能去呀!”
“为何?”
见尹千落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已是知瞒不了她,犹豫半晌,翠兰还是承认了。
“侧妃……那荷包是奴婢的。”
“你的?”尹千落秀眉蹙起,装着惊讶模样,“那二两碎银子也是你的?”
“是。”翠兰轻轻点了下头。
“为何你要将自己的荷包给我,那库房发的月银又去哪里了?”
谁知她问完,翠兰却是低头抿着嘴,久久未再开口。
“便是有什么不能说的,罢了,你不说,本侧妃且自己去问那库房!”
翠兰见状直接哭了起来。
“侧妃,那库房可未曾发月例呀……”
“什么!”
尹千落堪堪愣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奴婢方才在路上,听着刘小妾房中的黄鹂说月银涨了,足足有五十两呐,想着刘氏都能有如此之多,侧妃的自然也不会少,便欢喜着去了,谁知……”
“怎的了?”
翠兰小嘴一瘪,委屈地眼泪又往下掉。
“谁知那库房的掌事说江陵地区旱灾严重,王府要筹一笔巨款,便是人人都要节衣缩食,说什么也不给月银。”
尹千落听完,面上已是冷若冰霜,谁知又见翠兰撩起了袖子,那白嫩胳膊上赫然被抓了几道红痕。
“奴婢问起那张氏之事,他们却直接将奴婢轰了出来……那二两碎银子是奴婢自己攒的,想着以后出了府也能有个保障,不至于挨饿受冻,奴婢是怕空着手回来您生气,这才说是月例……”
“你这傻丫头!”
尹千落鼻头有些泛酸,伸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眼中涌上愧疚之色。
翠兰一个小丫鬟,能攒下二两碎银子已是不易,甘愿把这保障拿出来给她,她方才竟还嫌少。
见她不似方才那般严肃,翠兰这才露出了笑模样,却还是认真的强调:“侧妃,奴婢一点都不傻!”
尹千落被她感染,也笑着点了点头,心头涌上几丝暖意。
小心地帮翠兰将袖子放下来,她走回桌边,捡起那荷包轻拂了土,又将碎银子仔细地装了回去。
“这可要拿好了。”
尹千落将荷包塞回给翠兰,捏着手不让她松开。
“侧妃……”
“这是你傍身的银子,我又岂能占了去。”
说着,她眼中划过一丝暗芒,已是蓄了十足的冷意。
“看来我得亲自去一趟库房了。”
远远就瞧着,库房那边,领月银的家仆已是从里面直接排到了外头。
尹千落心中冷笑,这是大小主子都领完了,现在已经轮到府里的下人了。
看见尹千落来了,那些个好事者已是窃窃私语了起来。
左不过是议论她被后院那一众嫔妾挤兑之事,尹千落翻个白眼,只装听不见,径自越过那长队,直奔柜台,翠兰紧紧跟在身后。
感觉到面前被阴影笼罩,掌事却是眼睛盯着账本,头都没抬一下。
“后面排队去!”
尹千落闻言秀眉蹙得更加厉害,当即一巴掌拍过去,擦着掌事的头顶落在案上。
随即瞪着他厉声道:“你倒是好大的脾气,让本侧妃排到这家仆后面!”
那掌事只觉头顶冷飕飕,赶忙抬起头来,看清是尹千落后,竟是面上一松,隐隐浮上几丝轻蔑之意。
“原是尹侧妃,怎的又来了?”
“你既见了我,便知是为何来的罢?”
那掌事动了动眼珠,勾着笑着瞧她:“可是为那月银之事?”
尹千落一看那笑,便知这人是个刁钻的主,难怪翠兰会被欺负。
“掌事心思剔透,正是此事。”
“这事小人已同翠兰姑娘说的很清楚了,不知您是还有什么问题?”
尹千落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翠兰这丫头嘴笨,这说了半天都没说明白,本侧妃又是个急性儿的,这才想着过来问问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