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菜阿姨冷笑一声：“那地方现在都没人清理，我去摆摊，那不是把我的菜都熏臭了吗，谁来买啊！”
而且夏天都是苍蝇，即使去摆摊，人家一看就不想吃了。
那不是白费劲吗？
阿姨一脸抱怨，听得出来对拆迁方非常不满。
姚锦泞尴尬的笑了笑，转头看向厨房。
灶台上放着一口大锅，香味从那里飘出来。
“那……你们还在卖卤菜吗？”
阿姨拍了下大腿，手掌来回的搓着，说道：“他们做他们的，我做我的，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我们家啊，弄了一辆电动三轮车，找人改装了下，做成移动柜台，让我家男人走街串巷去卖。嘿，你别说，比在菜市场卖还赚钱，还上午一趟，下午一趟，还不用给租金。”
姚锦泞捧场道：“还是阿姨会动脑子……”
她一顿夸夸，卤菜阿姨被哄得高兴，催促姚锦泞吃她家的卤菜：“一会儿你带些回家去。”
姚锦泞客气的吃了两口：“嗯……”她满足的眯起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好久没吃到这个味儿了，怪不得叔叔能卖两趟。”
卤菜阿姨高兴的捧起膝盖翘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姚锦泞眼珠子微微一动，道：“可是阿姨，你就那么算了吗？我上次去菜市场，他们说你也签了八年合同。”
姚锦泞从顾啸那里拿到了重新签订合同的老商户名单，这位精明能干的卤菜阿姨也在其中。
说起来，这桩难解决的拆迁案难办在于顾啸的母族，也就是庄纷飞的娘家那里。
当年庄纷飞把那一块地给了娘家的表舅使用，现在要收回，娘家那边不高兴，庄纷飞也不想跟娘家那边起冲突，既然顾啸想要要回那块地，就让他自己想办法拿回来，庄纷飞不插手。
表舅跟表外甥，关系隔了一层又一层，顾啸不用顾忌什么，那表舅意识到这表外甥不好对付，其实是做好了归还地皮的准备的。
只是地皮交出去，以后就少了一块赚钱的肥肉，既然表外甥有钱，就想最后狠狠割一刀，最后大吃一把。
偏偏顾啸不愿意让他称心如意，就这么僵着了。
而那些老商户签定了八年合同，一次性支付全部租金，用合同跟花裳集团这么耗着，要么加倍赔钱，要么就等合同到期。
卤菜阿姨意外的看了眼姚锦泞，压低声问：“谁告诉你的？”
合同都是秘密签下来的，大家都闭嘴不说，怕别人也知道。
姚锦泞也压着嗓门：“我不能说，就是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说着，她挺起腰，声音恢复正常：“阿姨你这边还好，可以走街串巷卖，那些个还在市场坚持的人，可就惨咯……”
“如果是我的话，当初我就不会签那合同。还不如跟那些后来的商贩一样，拿了赔款就换地方东山再起。”
卤菜阿姨疑惑：“怎么说？”
她知道姚锦泞是大学生。大学生读过书，脑子聪明，见识广。
姚锦泞看到卤菜阿姨忐忑的眼神，摸了摸鼻子：“我还是别说了吧，你们合同都签下来了，钱也出去了。”
“欸，你说说呗，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吊着我呢？”
姚锦泞咬一口煎饼，让阿姨也吃。
她抹了抹嘴唇，道：“其实这事儿，我听着分析了下，感觉你们是被那菜市场大老板给坑了。”
阿姨胃口都没了，举着煎饼呆呆的盯着姚锦泞。
“什么意思，咋就坑了呢？”
“你想想看，表面上说，他降低租金，一次性收了你们的全款。那笔钱已经到他的裤兜里，他可以拿去做别的投资，哪怕放银行当存款，利息也稳稳当当的。”
“他赚了钱，还把纠纷推给花裳集团，说你们的合同没到期，要你们搬走就给你们很多赔偿款。”
“这话听起来好听，如果花裳集团即刻要你们搬走，你们可以赚赔偿款；如果不走，你们少付了租金，可以继续摆摊八年，直到耗到时间。”
“他说得简单，可你们呢？你们是在跟花裳集团对着干，忍受脏乱的环境，眼看着客户流失，每天都在承受金钱与精神压力，也不知道要闹到什么时候。”
“可那位大老板拿了大把的钱，什么事儿没有，天天躺平过日子，还在一边嗑瓜子看你们的好戏。”
“如果是我……阿姨……”姚锦泞不屑的摇摇脑袋，“我就算年轻，我也不会这么浪费自己的时间跟精力，给别人当枪使。”
卤菜阿姨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还高高捧起的膝盖垂了下来，双手紧紧的撑着，在回味姚锦泞的分析。
姚锦泞看她一眼，接着道：“说实话，我在其他菜市场看到小杨了。”
“小杨？哪个小杨？”阿姨侧头看她。
姚锦泞比划手臂：“就是这里纹了一只老虎头的，卖猪肉的。”
“嗨，那不是小杨，是小胡。”
姚锦泞摆摆手：“记不清了，要不是看到他手臂上的老虎，我还认不出来呢。”
“他在东安那边租了个摊位，接着卖猪肉，也没见他生意差，满面红光的，还跟那些小媳妇儿唠嗑，可开心了。”
卤菜阿姨皱了皱眉：“东安那边的菜市场是两年前新建的，那边环境好，每个菜都有电子版标价，可是那边租金贵啊！”
姚锦泞笑：“卖菜么，在哪儿卖不是卖。租金贵，可是租金加在菜肉单价上，不也一样有得赚？而且人家菜市场作为新型菜市场的标杆，城市频道都在做宣传。”
“客流量一点儿没少，还吸引了其他城区的人去买菜。我明白，你们守着这个老旧的菜市场，守着的是那些老客户，给个眼神就知道人家要什么，沟通方便，没那么多叽叽歪歪。”
“可是那点老客户，比起新市场那么大的群体量，你是想多赚一些，还是就那一点利润？”
“说得再悲观一些，现在的菜市场客人越来越少，都被吸引去了东安。我就觉得小胡聪明，早早占据一席之地。熟人客户不都是唠嗑聊几次就聊出来的？”
姚锦泞嘚啵嘚啵，说得嘴都干了。
她捧起水杯一口气喝完，卤菜阿姨着急的盯着她问：“东安那边真有你说得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