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啸站在病床边，看着合眼的姚锦泞。
她的眉心微微皱着，很不舒服的模样。
顾啸不自觉的微微弯腰，伸出指尖想点在她的眉心，把她皱起来的眉毛推平。
只是在即将碰上她的肌肤时停下，悬在了那里。
他更近距离的望着她，感觉她似乎又瘦了些。
脖子间有几道抓痕，与她雪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十分扎眼，却已是最不被人提起的小伤。
她的头发松松垮垮的束了起来，大概是保姆给她弄的，整齐的放在枕头一侧，想让她睡得舒服点。
男人忽然觉得心里更闷、更沉，阴郁的眸光中多了些什么。
看了她很久。
乔岸买完东西到病房，没看到老板，正要出去找，就见老板从走廊一端出现。
看上去情绪低沉。
“顾总。”乔岸往旁边避开一步，顾啸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入内，在沙发中坐下。
乔岸看了眼桌上摆放的生活永平，想问他还缺什么，如果不缺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回家。
但不敢问，只能安静的站在一边等着。
过了片刻，顾啸才抬起头。
他问道：“姚锦泞跟你说，有人泄露了她跟我们公司合谋的消息？”
乔岸点了点头：“……她是那么跟我说的。”
顾啸揉着额头，淡声道：“她的要求同意了。我答应给她的，也会按照协议上的照旧给她。你去准备一下。”
乔岸听任吩咐，顿了下问道：“那她说的你们的秘密……还有那什么‘珠鹊’？”
顾啸垂下手，神色倦怠，显得他脸上的淤青颜色更深。
“我会给她的。”
乔岸点点头，安静的离开了，路上想：到底是什么秘密？
病房里，顾啸吐了口气，静静的望着天花板。
嘴里充斥着血腥味道，让他想象姚锦泞浑身是鱼鳞血的模样。
她倒在地上，无助的被人辱骂殴打的模样。
她狼狈的从人群里逃出来，不知道找谁求救的惊恐模样……
顾啸想，他凭什么以为姚锦泞是无坚不摧的，是狡猾的，是无赖的……她可以应付任何场合，任何人？
是她在培训时，忽悠乔岸，又以舞会时她要来的承诺威胁他，她必须去墓园祭扫她的父亲，结果却是想验孕？
是她面对殷雷的胁迫时，讨巧的应付殷雷，又计谋百出的搅黄他跟姚慕茵的婚事？
是她想帮助朋友，一边不放弃的寻找证人，一边不怕死的得罪人时的果敢？
是她躲避被追责时的完美隐身？
“……”
顾啸想了很多与姚锦泞相处时的情景。
第一次见她时，在姚家老宅。她乖巧的坐在沙发角落，努力缩小身体，降低存在感，让人一眼看去，以为她就是个胆小的乖乖女。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她留下的都是这个印象。即使她跟他坐在一辆车里，她都安静的垂着眼不敢看他。
直到在培训时的那期间，他看到了她虚伪的乖巧。
她像是藏着刺的刺猬，看似乖巧可爱，可一旦露出本相，却是浑身扎着刺。
她机敏的躲过了其他学员给她设计的坑，顺利通过考核。
她也会在舞会时，抓住机会，用与他共舞的机会换取他的一个承诺。
那时候，他就觉得她比那些肤浅的女人要聪明，她的目标更长远。
他以为，姚锦泞会留着这个承诺，在她某次无法通过考核时，要求换一张通关机会。
可她却是用来威胁他。那时，她完全的撕开了乖巧柔顺的表相，露出了她尖锐锋利的刺。
再之后与她的各种因缘际会中，他发现她对朋友很义气，对她的亲人冷漠，她有她的可做可不做，可装可不装。
只是，在顾啸的认知中，姚锦泞对他一直是装腔作势，是虚伪的。
她对着他时笑得乖顺，逼急了也就像猫一样挣扎几下，然后乖乖的收起爪子收起尖牙。
有时，在她自以为没有被他发现时，她又会露出他看不懂的表情。
顾啸在闲暇的间隙里，偶尔会想起她那看不懂的表情。
后来他才明白，姚锦泞躲躲藏藏、遮遮掩掩，是因为双鹿酒店的那一晚。
她怕他知道那一晚陪着他的人是她，怕被怀疑是小偷。
看似天衣无缝的解释，顾啸此时再拿出来细想，姚锦泞或许依然是用虚伪的一面来应付他。
不……其实他心里清楚，那一晚并不是像她说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他知道自己吻过她，只是彼此都默契的当作没有发生过吧。
他们又不是没吻过……两次不经意的擦唇而过，跟那一次多了些时间的热吻，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罢了。
就那两次吻，都可以被她拿来当条件谈判，所以他更不希望跟一个满嘴跑火车的女人有什么感情交集，更怕她粘上来。
他一直是这样想的。
可这会儿，他又为了什么在生气？
因为她对着殷雷，都比对着他时真实？
至少，她会把自己的命放到殷雷的手里。
想到这，顾啸的胸腔里又堆满了恶劣的情绪。
他对她不好吗？
至少，即使知道她人品不佳，他对她都是慷慨大方的，给足了她金钱，也满足她提出的条件，更没对她做过什么惩罚。
他们一直是公平交易，他不亏欠她什么。
他要求她去做什么事情，都是考虑过她的能力范围，也给足她报酬的。
她需要钱，他给足她钱，就这么简单。
所以，他绝对不是在心虚。
姚锦泞受伤，他只要给足她赔偿，没必要这么惴惴不安，更不用因为她而睡不着觉……
顾啸说服了自己，捂着胸口躺下。
只是刚闭上眼没几分钟，眼睛再度睁开，依然清明。
心里的沉闷感并没有消去，即便他亲眼去看过姚锦泞。
反而更令他难受，透不过气的感觉。
男人站起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夜晚的风刮得重，冷风进来一下子驱散了屋子里的暖气，也让人精神一振。
男人的眼眸在半明半暗的夜色里愈加深邃。
既然不是心虚，他这么难受又是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因为姚锦泞的区别对待吗？
可殷雷从来不是他的竞争对象，他们之间的恩怨，只是因为唐念芸而起。
姚锦泞跟殷雷关系好，跟他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