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在《抱朴外篇·嘉遯》中曾言:“夫群迷乎云梦者,必须指南以知道;并乎沧海者,必仰辰极以得反。”
这句话译解为若在云梦(古地名)中迷失方向,必须依靠指南车引路;而在大海中迷失方向,则需观看北极星以辨明航向。
古时的人们对海洋充满了敬畏,认为海中栖居着可操控海水的海龙王,其法力无边,可呼风唤雨,驾雷御电,掌管一切海事。
行船人有这么一个规矩,凡是出海,必先祭拜海龙王,以保出海平安,或海龙王今个儿高兴,可以多捕点鱼,回去多卖点钱,买点好菜给自家婆娘和孩子补补身子。
这几日,海面上一直都很平静,连平时觉得吵闹的海鸥都似乎听不到它们的鸣叫声。
在舶船行驶的途中,曾遇到一个荒岛,在萧自在的示意下,水手们将毒蛇岩栖和王铁柱,以及他们的那帮手下放置在荒岛上,给他们留了足够的食物和淡水,还留下几艘小船。
虽然木墩说放过他们,但是总不能带着他们一起回去吧,交给官府?萧自在等人也曾想过这个问题,但是仔细一想,却觉不妥。
现在正逢乱世,而且毒蛇岩栖想要将这些人送到那个神秘国度,显然不是一般的匪徒,背后必有极强的背景。其中所牵涉的关系网必然极为复杂,即使是官府怕也有所参与。
再怎么说萧自在在现实世界里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富二代,用他的话说,官商官商,能把这种勾当做这么大的,背后肯定有个在官场的大靠山。
将其送到官府,若是依律处置还好,不然对方倒打一耙,那可就好玩了。
与其如此,还不如将他们安置在这个荒岛,食物和水也给他们了,能不能回去就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对萧自在的这个决定,虽然木墩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也觉得萧自在说的有道理,如果只是涉及到自己的安危,那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船上还有那么些无辜的人,如果真的如萧自在所想的,那不就害人害己了。
无奈之下,木墩也只好按照萧自在的办法来了。毒蛇岩栖那帮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勾当,也是得让他们涨涨教训,受点惩罚。
晚间,萧自在三人喝着酒聊着天,男人聊天能聊啥?还不就是吹牛和女人这两码事。
花想容说来说去,也就围着自己的云裳妹妹说个不停,讲了讲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多么的荡气回肠。
这事萧自在和木墩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没有百八千,也就七八十遍了吧?听到人耳朵都快起茧了。
木墩一边灌酒一边说自己当年是多么多么的霸气,曾在街边见一当地富绅欺负个当街卖艺的老汉和他闺女。
听木墩说,那富绅一脸肥头大耳,白白胖胖的,跟个两百斤的猪一样。在当地可谓是一霸,在那个地方无法无天,欺男霸女的勾当可没少干。
正巧那天木墩喝了三两酒,碰到那富绅强占民女,那老汉被他手下打的躺在地上,连喘气的劲都快没了。
木墩见此情形,顿时暴怒,单手一拳朝着那富绅油腻的大脸门上砸去,哪料那富绅就这样嗝屁了。
既然发生了人命,木墩的脑子也清醒了些,本想着投案自首,不然受苦的还是那对可怜的父女。
但谁知毒蛇岩栖正巧看到这一幕,被木墩的战力所惊,二话不说的就带着木墩躲过这次官祸。将木墩安排在自己的船上做个水手,在之后的相处里,因为一次海船意外,木墩救了毒蛇一命,便烧了黄纸,拜了把子。
当谈到这里的时候,木墩眼里明显露出一丝哀伤,本以为可以做一辈子的兄弟,谁知道毒蛇岩栖竟是做那等买卖。
看着木墩悲伤的样子,萧自在和花想容也只能安慰一番。
当说到萧自在的时候,他沉默了。萧自在总不能告诉他们这只是一个游戏副本,自己只是来这里戏玩的人吧。对此,萧自在只能说自己可能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嗣,因为家逢变故被仆人带着逃离而出。
木墩和花想容并未继续追问下去,毕竟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些不能对他人述说的秘密。
酒过三巡,三人眼神均有些迷离,各自回到自己的船室倒头就睡。
深夜,风平浪静好几日的海面,突然翻涌起一叠叠浪花,拍打在舶船上,发出阵阵噼啪的声响。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突然间,电闪雷鸣,海浪翻滚,那一股股海浪宛如一队队身披重甲的骑兵,随着雷鸣的嘶吼,不断地朝着舶船拍打而来。
大雨就好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的往下落,暴风雨卷起巨浪拍打着甲板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黑沉沉的天空仿佛快要崩塌下来。
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雨联合着追赶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仿佛全部陷入暴风雨之中。
天际边滚来阵阵乌云,那些雨就好像天宫上飘下的千万条银丝,瞬间从天而降,刹那间,雨点连成线,大雨就仿佛天塌了似的铺天盖地的朝着舶船席卷倾泻下来。
狂风卷着暴雨就好像无数条铁鞭,狠命的抽打着舶船,那艘舶船就好像风中摇曳的落叶,在海面不断的飘荡着,甲板已被海浪和雨水浸透。
顿时,船上传来一阵锣鼓声,舶船响起了一连串的呼喊声:“暴风雨来了,暴风雨来了!”
所有沉睡的人都被这呼喊声惊醒,当萧自在等人赶到甲板上时,看着这翻天的海浪,立马清醒。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木墩的伤势基本上好的差不多了,他赶紧安排水手们落帆,并将船上沉重的物资抛下海里减轻船体的重量。整个船上的气氛顿时变的极为紧张,在海上遇到暴风雨,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甲板上,传来那些少女的哭泣声,还有水手们大喝的声音,甚至还可以听到有人跪在地上祈祷海龙王。
萧自在等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人力怎可与天斗,任凭你武功盖世,在遇到这种场景下,谁能保证可以生还。
就当萧自在等人和水手们各司其职时,突然,一股巨浪宛如天兵手持的神兵般朝着舶船挥砍,船帆的柱子承受不了这样的压力,瞬间断为两半,重重的压在了躲闪不及的一个水手身上,只留下一滩殷红的血迹。
眼见此景,船上夹杂着少女的凄厉喊声,见同伴身亡的悲哭声,还有向海龙王祈祷的声音。
木墩此时目眦俱裂,仰天长啸,指着天空的暴雨厉声破骂:“贼老天,你是瞎眼了不成,坏人没见你惩治几个,好人你倒是随意屠杀,要你这天有何用!”
似乎感受到了木墩言语中的不敬,天空顿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紧接着一阵密密麻麻的闪电照亮了黑夜,伴随着暴风雨的狂怒,只见眼睛一晃,一道如水桶般粗的闪电直击在甲板上。
顿时,整个舶船被劈的四分五裂,“运气好”的落下水中,而有的人直接被劈死了,连一声惨叫,一句遗言都没有留下。而在这四周不见停泊码头的海面上,那些“幸运儿”又能撑的了多久?
萧自在就是其中的一个“幸运儿”,落在海中,被海浪不断的拍打着,就算萧自在的体质不错,但是在大自然的伟力下,依旧如一张薄纸一样。
此时的萧自在不知道被淹了多少口海水,他现在脑袋里都是一片混乱,依靠着本能扒上一块木板。
虽说暴风雨凶猛,但是有以前在现实世界冲浪的经验,萧自在慢慢的稳定自己的身体,紧随着海浪的方向移动。
从萧自在眼中看到的是一片惨景,哭喊声,雷鸣声,惨叫声,一股脑的冲向萧自在的耳里。
萧自在想要找寻木墩和花想容的身影,但是暴风雨太大,天空又那么黑,萧自在根本不知道自己的两个兄弟现在在哪!
巨浪不断的拍打在萧自在的后背,就好像一根根铁杖敲击一样,萧自在忍着身体传来的疼痛感,努力的保持自己可以浮在海上。
此时的萧自在恨不得发出一声怒吼,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根本找不到木墩和花想容,滚烫的泪水夹杂着冰凉的雨水从萧自在的眼眶中落下,与咸咸的海水融于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一片死寂,之前那些凄厉的哭喊声慢慢地消失,只有狂风携带着暴雨所传出的阵阵悲鸣。
波涛翻涌,物资,残船,尸体,随之沉浮。萧自在尽全力游向每一个自己可以看见的尸体,依然没有看到木墩和花想容。
此时的萧自在目光呆滞,根本没有想着自己也身处险境,脑海里与木墩和花想容相遇,一起喝酒笑谈的情景不断地浮现。
就在萧自在陷入悲伤时,丝毫没有感受到暴风眼已朝着它的方向席卷而来,卷带着落在海水里的物资,木块和尸体,还有萧自在,消失在茫茫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