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槟共和国小城波利尔城夏令时间27日早晨7点25分,正是格林威治时间27日早晨5点25分。在波利尔城南部的朱朗松葡萄种植区,跌宕起伏的丘陵上遍布着一个又个翠绿的葡萄园。葡萄藤上硕果累累、五光十色。
葡萄种植园主恩瑞达驾驶着雪铁龙车,载着远道而来的大熊国葡萄种植专家奥波代奇,行驶在苍翠欲滴的丘陵中间。他踩了一下汽车的油门,朝着前方的一座小山丘进发。
恩瑞达一边驾驶汽车,一边思考着刚才那列奇异的火车。他侧过脸试探地询问道:“奥波代奇先生,请原谅我的多心。对于前面出现的列车,我的心中还是有一些疑惑,您能够——确定我们刚才看到的那列火车一定是传说中的果阿里幽灵火车吗?”
奥波代奇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下恩瑞达,知道他还在纠结刚才发生的事情,便微笑道:“哦,恩瑞达先生,有什么理由不能够确定呢?我虽然只有两条腿,却可以翻越千山万水、周游列国,而且千里迢迢地来到贵国的波利尔城。那么,果阿里幽灵火车拥有如此众多的车轮和成千上万的马力,同时拥有无比神奇的魔力,谁又能够阻止它的肆意前行呢?”
恩瑞达的担心得到了肯定,顿时感到极其不安。他沉思了半晌,才怯怯地说道:“这倒也是。可是,遵照您前面的讲述,果阿里幽灵火车如果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出现人员神秘失踪的怪事。这么说来,在我们香槟共和国的波利尔城很快就要出现人员神秘失踪的怪事了。这样的话,我可能是第一个知情的香槟共和国公民了。可是,我却对此无能为力,还在这里为自己的葡萄种植园操心。您说,我的心情怎么能够平静如水呢?”
奥波代奇的脸庞上依旧保持着安详的微笑。他仰起头来思忖了一会儿,然后用俏皮的口吻说道:“非常好。恩瑞达先生,我们人类的精英群体——科学家对此都是无能为力,我们这些平凡之人又能怎么样呢?也许将来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也许失踪的那些人到了另一个奇妙无比的世界,正在那里享受贵国美味的葡萄酒呢。如此说来,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惴惴不安呢?”
恩瑞达觉得奥波代奇先生说的这些话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他认为最后的这个玩笑似乎很不合时宜,因为那些失踪的人们毕竟生死不明,或许已经变成了一堆瘆人的白骨。碍于主人与客人之间的情面,他没有好意思反驳奥波代奇先生。
突然,奥波代奇欣喜若狂地说道:“恩瑞达先生,看来我们今天要有艳遇了?”
恩瑞达迷惑不解地看着奥波代奇。
奥波代奇将粗短的胖手指指向道路右边的一个小山坡上。
恩瑞达蓦然看到碧绿如洗的山坡上站着一位引人注目的年轻姑娘。她好像站在那里眺望远方,后背对着这边。她的身材轻盈苗条,而且十分高挑,金黄色的长发披在肩膀上。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杏黄色的丝质连衣裙,两个臂膀舒展地平伸开来,右手的指头上拽着一条红色的纱巾。纱巾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地飞舞着,仿佛是一团抖动的火焰。
奥波代奇带着极其欣赏的口气赞美道:“啊,蔚蓝的天空下,洁白的云朵边,翠绿的山岗上,红艳似火的纱巾,淡黄色的连衣裙,年轻美丽的香槟共和国女郎。这是一幅多么美妙、令人向往的画面啊!恐怕连达芬奇、毕加索、梵高也不可能描绘出如此美丽生动的画面吧?恩瑞达先生,您说呢?”
恩瑞达看到那个姑娘的瞬间,心中不禁陡然一惊,口中哆哆嗦嗦地嘟囔道:“今天真是活见鬼了!前面遇到的列车是一列果戈里幽灵火车,现在又看到来自一个大西洋海底扭捏作态的水妖!”
奥波代奇不满地问道:“什么水妖呀?恩瑞达先生,她明明是一个美丽动人的年轻姑娘啊!”
恩瑞达精神紧张地解释道:“朱朗松的丘陵山岗上从来都是管理葡萄种植园的农夫和农妇。那些勤劳的农妇风里来雨里去,整天穿的都是牛仔布工装,艰苦劳作,哪里有闲工夫跑到山坡上搔头弄姿!”
奥波代奇不以为然地说道:“恩瑞达先生,凡事皆有例外。在我们大熊国,类似这样出人意料的情景随处可见。或许是哪个姑娘今天的兴致特别好,破天荒地来个激情四射?或许是外地的游客打算在这里拍照留念吧?为了证明我这个推论的正确,我现在必须向她打个招呼,看一看她有什么回应。”
恩瑞达急忙阻止道:“奥波代奇先生,千万别……”
奥波代奇已经将大脑袋伸出汽车的窗户,扯开大嗓门呼喊道:“嗨,美女,早晨好啊!”
那个姑娘突然听到奥波代奇的呼叫声,迅速地转过头来,吃惊地望着奥波代克和雪铁龙汽车。显然,她受到了意外的惊扰。她的脸色惨白慌乱,五官精致美妙,嘴巴大张着。她仿佛是大森林里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神色紧张地望了一眼四周,一瞬之间在原地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奥波代奇和恩瑞达看到这一幕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望着对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他们前方的山坡上飘浮起一小团袅袅娜娜的白雾。白雾像是得到了巨大的能量,急速地开始向四周扩张,很快形成了一大片厚重的浓雾。晴朗的天空迅疾变成了白雾茫茫的混沌世界。光线也随即黯淡下来,仿佛时光又重新回到了拂晓时分。
恩瑞达看到好端端的天气忽然起了大雾,感到十分疑惑和惊恐。他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在朱朗松明媚的清晨遇到这么浓密的大雾。还没有等到恩瑞达理清思绪,白色的浓雾像一团硕大的海绵,劈头盖脸地向他们扑了过来,将雪铁龙汽车团团地围住,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其中。
恩瑞达发现情况不妙,急忙用脚踩住刹车。他断定,目前最好的办法就是停止前进,在原地等待良机的出现。
恩瑞达和奥波代奇紧张地待在汽车里,感到所处的空间变得越来越促狭、越来越渺小。他们好像待在齐胸深的水里一样,胸口沉甸甸的,甚至有一些憋屈和沉闷。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心脏扑通扑通地急速跳动着,马上就要跳到了嗓子眼里。
从奥波代奇到达波利尔城的那一刻起,恩瑞达时刻提醒自己:尽管是商业合作,但是,自己一定要把波利尔城人的热情、优雅和高贵充分展现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外国客人,让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香槟共和国伟大文明的魅力。此时,他们却意外地遇到了如此怪异的变故。恩瑞达作为主人竭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做好保护奥波代奇先生的准备。
恩瑞达一边握紧住手中的方向盘,一边哼起了儿时的歌曲:
茂密葱郁的大森林
有一只可爱的小精灵
它一边采蘑菇,一边在歌唱
心中思念远方的亲人
……
他看到奥波代奇先生对歌声无动于衷,于是故作镇静地安慰他道:“奥波代奇先生,请您务必相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年轻女郎,白色大雾,也许只是两个小小的插曲。一切都会过去,一切都将回归正常。”
奥波代奇是一个阅历非常丰富的人。他曾经在大熊国的沙漠边缘待过。那里虽然有一望无际的沙漠和狂暴肆虐大风,却是大熊国最重要的棉花生产基地。在那里,他很少能够看到只有湿润地区才有的大雾。偶然碰到千年一遇的大雾,那喷涌而来的白雾如同一朵巨大壮观的棉花,既美妙动人又神奇莫测。可是,白雾在香槟共和国的朱朗松又意味着什么呢?他是一位初来乍到的外国人,短时间之内是无法猜透其中的奥妙。
“我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我的故乡在遥远的大熊国。我的乌日拜盖妮莎(俄语:等待)正在家里等待我平安顺利地回去呢。”奥波代奇的内心忐忑不安。
奥波代奇竭力掩饰心中的慌乱,胖嘟嘟的脸蛋上挤出来一丝十分别扭的笑容。他用微微颤抖的语调说道:“非常好。但愿如此。恩瑞达先生,我可以抽根雪茄烟吗?”
恩瑞达通过奥波代奇提出吸烟的这个要求知道他的心里已经慌张了。虽然他平常极其厌恶香烟的味道、特别是雪茄烟的怪味道,但是,为了抚平奥波代奇先生此刻的紧张情绪,恩瑞达宽宏大量地点了点头。
奥波代奇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香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根粗壮的深褐色雪茄烟,先用嘴唇湿润了一下烟头,然后才含在口中,又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点燃了雪茄烟。
奥波代奇用夸张的力气吸了一口雪茄烟,然后吐出来一团白色的烟雾。
恩瑞达本能地闭紧了口鼻。无论他如何屏住呼吸,他依然能够闻到那股浓烈的刺鼻呛人的味道。
奥波代奇用眼角瞄了一下恩瑞达,这才意识到只顾自己却没有邀请恩瑞达先生也一块吸烟。
他急忙问道:“对不起,恩瑞达先生,您也来一根吗?”
恩瑞达使劲地摇着头,说道:“谢谢。奥波代奇先生,我早就戒掉了。”
就在这时,恩瑞达突然发现雪铁龙汽车的周围出现了一些变化:在笼罩着大地和天空的弥漫大雾中,汽车的前方地方悄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门洞。他急忙伸长脖子朝那个门洞里望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隧道。里面通畅明亮,如白昼一般。洞壁好像是用冰雪或者铝板修砌的,十分平坦光滑,呈现出银色的光泽。山路在隧道里向远处延伸过去。里面看不到任何的安全隐患,更像是一个科幻电影中的普通场景。
忽然,雪铁龙汽车自动地开始向前行驶。
恩瑞达急忙用脚踩住刹车,但是,无论他怎么使劲都无济于事。
陪伴他多年的好朋友雪铁龙汽车居然毫不理会他的指挥,好像一个被邪恶狠毒的巫婆坑蒙拐骗的懵懂少年一般,神使鬼差地朝着隧道的门洞顺顺溜溜地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