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共和国中北部时间27日凌晨零点20分,亦即格林威治时间27日早晨5点20分,在威州温尼贝戈湖面上,来自奥尼科什的钓鱼爱好者斯拜特和他的朋友迪纳希、达拉维、穆代赫兴趣盎然地在小游艇上谈笑风生。
他们对今天晚上的钓鱼活动感到非常满意,不但称心如意地收获了13条丰美肥硕的湖鲟,美美地过了一把钓鱼的瘾,而且在迷人的银色月光下,以成年男子的会谈方式无拘无束地畅谈人生,讲述传奇故事,彼此都感到非常地惬意。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青少年时代,约上最好的伙伴,成群结队地到河里游泳、到森林里探险、到陌生的远方寻求刺激。
斯拜特抬起粗壮的手腕,借着月光瞅了一眼带夜光的手表,看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到了答应迪纳希回去休息的时间,便招呼意犹未尽的伙计们收拾钓鱼工具,准备返回奥什科什。
达拉维听到斯拜特的返航指令,无意之中看了一眼平静如镜的湖面,看到一轮圆月幽静地浮在水面上,宛若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他又抬起头了,仰望着高悬在天空中的圆月,情不自禁地赞美道:“哦,我美丽的戴蒙德女神!”
穆代赫听到达拉维的自言自语,忍不住数落道:“好了,达拉维先生。我曾经说过无数次了,您是一位极其优秀的化学老师,也许对门特列夫的化学元素周期表有独到的研究,但是,您绝对不是一位才华横溢的文学家。因为您每次遇到美好的事物都只会说:‘哦,我美丽的戴蒙德女神!’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美好是各种各样、丰富多彩的,不仅仅总是那个美丽的戴蒙德女神!”
达拉维对穆代赫的数落感到有些恼火,反唇相讥道:“穆代赫先生,我再一次申明,是门捷列夫,不是门特列夫!你为什么老是嘲笑我的文学才华呢?化学老师怎么了?谁规定化学老师只能背诵门捷列夫的化学元素周期表,而不能够朗诵普希金和惠特曼的诗歌呢?”
穆代赫转向迪纳希求援道:“迪纳希先生,我是真诚而坦率的。您瞧瞧,达拉维先生总是抓住我的小辫子不放。您给我们评评理,到底谁对谁错?”
达拉维回敬道:“您不要为难迪纳希先生。我们之间的战斗是长期而复杂的,胜过历史上著名的百年战争。”
斯拜特带着命令的口气说道:“穆代赫先生,请您暂时闭上嘴巴,休息一会儿。达拉维先生,时间不早了,请您立刻发动游艇。迪纳希先生快要上床睡觉了。”
迪纳希忙说道:“没关系。”
穆代赫向迪纳希解释道:“迪纳希先生,请您不要见怪。我们3个人就是这么有趣,见了面就争吵,不见面又十分想念。”
迪纳希笑着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小游艇的马达立刻突突地欢叫起来。不知道是达拉维故意操作所为,还是小游艇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它先是轻轻地颠簸了几下,然后在湖面上迅速地转了一个圆圈。
站在甲板上的穆代赫随着游艇摇晃着,身体几乎失去了重心。他大声地叫嚷道:“达拉维先生,这可不是一个化学老师的高尚之举!”
达拉维、迪纳希和斯拜特听了以后哈哈大笑起来。
小游艇很快地驶离了他们钓鱼的地方,朝着奥什科什方向驶去。小游艇驶过处的水面上绽放着无数朵盛开的浪花。随后,浪花又变成了一道道闪烁着银色光辉的波纹。
迪纳希恋恋不舍地看着快速跳跃的水花,感叹道:“这是一个美妙动人的夜晚啊!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享受到如此娴静的时光了。”
穆代赫热情地说道:“迪纳希先生,这就是居住在小地方的好处。大城市固然有大城市的繁华,但是避免不了恼人的喧哗。欢迎您每一个夏天都到奥什科什来度假。我们3个人一定会热情陪伴您的。”
迪纳希说道:“谢谢您,穆代赫先生。我打算退休以后把家搬到奥什科什,在这里颐养天年。”
达拉维问道:“太好了!迪纳希先生,请原谅我冒昧地问上一个问题——您是一个人生活吗?”
迪纳希回答道:“哦,不。我有一个3口之家。我的太太菲玛阿提斯是一名话剧导演。现在正是话剧演出的黄金季,她忙得一塌糊涂,所以实在没有机会来到奥什科什。我的儿子隆维特是一名皮划艇运动员,正在亚城参加奥运会呢。”
穆代赫快言快语道:“看看,大城市的人们就是忙碌啊。我的太太不知道中了什么魔,就是喜欢喧闹的大城市,整天叫嚷我们把家搬迁到洛基城。我一直坚决地持反对态度。孩子们也站在我的这一边。我崇尚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决不会把自己变成一台日夜工作的机器。”
达拉维插话道:“迪纳希先生,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您太太的名字——菲玛阿提斯——在英语中是女艺术家的意思,而您儿子的名字——隆维特——应该是长久等待的意思吧?”
迪纳希正准备给穆代赫解释人各有志的道理,又听到达拉维连珠炮式的发问,一时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了。在短暂的踌躇之间,他突然发现前方的水面上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迪纳希觉得有些奇怪。他一边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仔细地看了一眼,一边向驾驶小游艇的达拉维问道:“达拉维先生,请您看一下游艇的正前方。那里是不是有一座光线微弱的灯塔?或者是我的眼睛看花了?”
达拉维和穆代赫、斯拜特听到迪纳希的疑问,立刻停止了闲聊,全神贯注地向前方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上有一团红色和黄色交织的光团。
达拉维奇怪地说道:“不对吧?这一带水域从来没有立过灯塔啊。”
穆代赫嘟嘟嚷嚷道:“我敢向安拉发誓,它绝对不是灯塔!那么,它会不会是海市蜃楼呢?”
迪纳希不是很有把握地说道:“穆代赫先生,据我所知,海市蜃楼只是在具备阳光的前提条件下才会出现。至于说在月光下出现——恕我见识不广,我还真是闻所未闻哪。”
斯拜特一直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光团。他似乎有了新的发现,急切地问道:“你们再仔细地看看,它是不是像一个年轻女人的身影?”
穆代赫随即叫嚷道:“没错,真的很像!我看得更加清楚了:她穿着一件黄色的连衣裙,脖子上还系了一条红色的纱巾呢。”
达拉维很不自信地问道:“是不是我们的眼睛出现幻觉了?半夜三更的湖面上怎么会出现一个年轻的女人呢?这说不通啊。”
迪纳希怀疑地问道:“难道说……我们遇见了传说中的幽灵、鬼魂或者外星人?”
斯拜特说道:“不管它是什么!我们是4个身强力壮的男人,根本不用害怕一个弱女子。达拉维,请你把游艇靠过去。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达拉维迅速答应了一声。不过,他还是留了一手,偷偷地将游艇转向左前方,然后才朝着那团光影的侧面包抄过去。
小游艇刚刚走出不到100米,湖面上的光线变得暗淡下来。大家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向天空望去。他们惊讶地发现,刚才还是月明星稀的美丽夜空,现在已经是乌云密布、黑暗如墨。
当他们收回目光再观察前方光团的时候,那个婷婷玉立的年轻女子已经不见踪影了。
斯拜特看到这个稀奇的情景感到十分地错愕,甚至产生了一丝隐隐的恐怖。他仿佛沉湎在噩梦中,一头雾水地望着四周,全身的肌肉紧绷着,如同落基山上的岩石。口中的牙齿互相激烈地撞击着,发出嘚嘚的响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和无助涌上了他的心头。
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开始从乌云的缝隙中密集地窜了出来,飞快地划过黑漆漆的夜空和湖面,随即消失在遥远的地方。接下来,天空中又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雷鸣声。
斯拜特如大梦初醒,迅速从工具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半导体收音机,旋即将频率调到风云气象台。
著名的气象专家斯皮克·安德森正在用毋庸置疑的口气播报道:“听众朋友,午夜好。现在播送最新天气预报:27日,奥什科什天气晴好,风力不大,适合到郊外野游。你们的朋友安德森祝各位听众周末愉快。”
达拉维小声地嘀咕道:“真是活见鬼了。搞不明白到底是老天爷临时变卦了,还是安德森先生的预报出了差错?”
穆代赫接上达拉维的话茬说道:“达拉维先生,这有什么值得怀疑呢?我们的眼前正是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事实证明是你的安德森先生出了差错。”
达拉维没好气地反驳穆代赫道:“安德森先生是我们奥什科什全体市民的。你平常不也总是夸奖安德森先生的天气预报非常准确,吹嘘他拥有一双像天眼一样的眼睛吗?”
一直沉默的迪纳希轻声地提醒道:“达拉维先生,请您开得慢一点。前面……好像起大雾了。”
斯拜特听到迪纳希的话心中又是一惊。他迅速转过身去,向前方望去。正如迪纳希所言,刚才还闪耀着点点灯火的奥什科什竟然消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白色的浓雾。
浓雾剧烈地翻腾着、卷动着,在湖面上快速地弥漫开来,犹如一张被渔夫用力在空中撒开的密尔沃基尼龙大渔网,朝着斯拜特等人劈头盖脸地铺盖下来,将他们和小游艇紧紧地包裹在中间。
烟波浩渺,光影朦胧,人影绰绰,恍如隔世。
斯拜特安慰身边的迪纳希道:“不要紧张,迪纳希。这里是威州风平浪静的温尼贝戈湖,不是怪石嶙峋、暴雨狂风的竖琴国海滩。这里的水下既没有讨厌的暗礁,也没有令人憎恶的女妖。一切都会好的。放心吧。”
穆代赫在一旁嘟囔道:“是的。是的。迪纳希先生,我以我的人格保证,一切都会过去的。我们在一起钓鱼都快20年了,这是第一次,绝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怪天气。不过也好,这个经历最起码能丰富我们的阅历。您说,对不对?”
迪纳希还没有回答,达拉维却惊奇地叫喊道:“你们快看!前面怎么有一个神奇的门洞?”
斯拜特、穆代赫和迪纳希立刻朝达拉维指的方向望去。
果不其然,在四处弥散的浓雾中出现了一个圆形的门洞。门洞深不可测。洞口边缘的颜色要比浓雾的颜色稍微深一些。里面明净畅亮,如白昼一般。洞壁好像是用冰雪或者铝板修砌的,十分平坦光滑,呈现出银色的光泽。门洞急剧地向四周扩大,面对着直接向自己驶来的小游艇,仿佛在慷慨地迎接一个久违的老朋友。
达拉维的脑门上流下了几滴蚕豆大小的汗珠。他精神高度紧张,用湿漉漉的双手使劲地扭动着操纵杆,打算让小游艇绕过这个深不可测的门洞,但是,即便是他把吃奶的劲头都毫不保留地使出来了,屁股下面的小游艇就是不听从他的指挥,竟然像一个投向母亲温暖怀抱的婴儿一样,一头扎进了那个银光闪耀的门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