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细微声响,齐淼竹走到沈婧婧身边,
"圣女莫要为外人分神。"
齐淼竹的声音像浸透寒潭的枯枝,
"那少年不过神玄凝意境,纵使在俗世可称天骄,与我们万兽宗..."
"竹老当真是老糊涂了!"
沈婧婧猛然转身,发间玉簪扫过老妪腕间,惊得老妪心头一动。
她肩上的铁羽龙狮感受到了沈婧婧的情绪,突然昂首咆哮,震得四周落叶纷纷,
"小羽的上古血脉何等高傲?
能让它瞬间俯首的气息,岂是区区神玄境能拥有的?"
中年人一惊,手中灵剑,"呛啷"自行拔出半剑,剑气掀起满地碎石:
"我分明用魂瞳术探过他的骨轮!此地年轻的气息做不得假,其不过双十年纪,怎可能..."
话音戛然而止,沈婧婧寒星般的目光扫过来,惊得他剑鞘都磕在腿甲上。
齐淼竹枯瘦的身躯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难、难道他就是..."
"若不是身怀通天手段,如何能在瞬息间取走灵脉至宝?"
沈婧婧指尖抚过铁羽龙狮柔顺的鬃毛,灵兽此刻乖顺得像只猫,
"世界之大,天骄妖孽让过江之鲤,又似恒河流沙,九耀洞天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那些自恃天骄的宗门弟子,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她突然冷笑,笑声里带着三分嘲讽七分警告,
"竹老,我看你是在离凰洞天之中待的太久,变傻了,处处以为高人一等。
仅凭一眼和些许气息,能让小羽噤若寒蝉的人物,又岂会是普通之辈,神玄境?
又岂会让我看不透,别人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老妪的白发无风自动,脸上血色尽褪。
中年人握剑的手渗出冷汗,剑穗在暮色里摇晃出不安的弧度。
"好了,也毋须多虑,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九耀洞天提前出世,而今九耀真君尚未苏醒,可他留下的宝藏足以让各方势力掀翻天地。一位真神的宝藏,能把握住多少,就全看个人造化了。"
沈婧婧抬手召出本命兽笛,笛身流转的暗金纹路与她瞳孔里的光芒交相辉映,
"收起你们的傲慢。
坐井观天,此界的水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深,要可怕的多,别总那自己的一派观念看事情,这样容易死的快。"
闻言,其它人眼中也浮现炙热,纷纷开口称是。
“是,圣女。”
众人齐刷刷单膝跪地,兵器撞击声惊起林间夜枭。
当沈婧婧转身的刹那,广袖带起的劲风卷走地上半截枯枝——那枝桠断面处,
竟凝结着冰晶状的暗紫色神力,而且瞬间化作齑粉,无声诉说着方才威压的恐怖。
响起之前铁羽龙狮的话,沈婧婧眼中露出一抹异彩。
“身据龙神血脉?陈休,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
一路穿行,本无日月白昼黑夜之分的秘境之地突然出现如同外界一般的时辰变化。
随着踏入幽林,
暮色像浸透墨汁的棉絮,将木元天最后的余晖彻底吞噬。
陈休分身等人足尖轻点枯藤,衣袂掠过斑驳树影,似有着参差不齐的喘息声从身后传来。
陈休的眼睛微微眯起,陆岚夕看着周遭突然黯淡下来的诡异树林,心中没来由的一慌,下意识的抓紧了陈休的胳膊。
百里之外的青峦还萦绕着晨雾的清甜,此刻脚下的腐叶却泛着腥甜,像是某种巨兽溃烂的伤口在无声渗血。
陈休轻轻拍了拍陆岚夕有些颤抖的小手,以示安慰,凝眉敛目,神识如蛛丝般荡开。
顿时就发现数种不寻常的气息,妖气、魔气、诡气,混杂。
精怪、妖的出现,陈休并未觉得奇怪。
木元天所蕴含浓郁的木属性法则、精气,生长的灵植灵药无数,自然也会诞生出无数妖怪、精灵。
妖怪的寿命会远远长于普通人,除了一些特殊血脉的种族能够快速突破,其它的妖怪,实力的提升,即便上都需要极其漫长的时间积累。
而现在此处幽林,却又诡异的寂静,而正是之中无声的寂静才让人更加压抑,慌乱。
鼻尖轻皱,
魔气裹着腐肉的酸臭,妖气缠绕着草木的腥涩,最深处竟还掺杂着一缕若有似无的诡气,像条毒蛇吐着信子在暗处游弋。
木元天的木灵法则本是滋养万物的根源,如今却似成了邪祟滋生的温床。
"姐夫,这月光......"
陆岚夕突然抓紧陈休的袖口。
陈休顺着少女颤抖的指尖望去,只见百年古木虬结的枝桠如嶙峋鬼爪,将月华割裂成细碎的银片,在腐叶堆上投下粼粼鬼火般的光斑。
风过时枯叶沙沙作响,混着远处传来的呜咽般的兽嚎,仿佛整片林子都在低声吟诵古老的咒文。
周围簌簌作响,树影婆娑宛如群鬼夜行。
有种莫名的阴冷。
"不过是寻常障眼法。"
陈休抽出长棍轻敲树干,木屑纷飞间竟渗出暗红汁液,
"你看这些树皮下的脉络,像不像......"
话音未落,陆岚夕突然扑进他怀里,发间的茉莉香混着恐惧的冷汗。
"姐夫,这里好可怕呀!会不会有鬼?"
闻言,陈休有些发笑,
“你都是修行者了,这么还这么胆小怕鬼?鬼上来,你邦邦给它两拳就好了。”
“这,这随便打人,不,打鬼,不好吧?”
“没事,它吓你,你就打它,送它去轮回,好早日投胎。”
“咦?姐夫你快看!”
“姐夫!那、那有东西在动!”
陈休顺着她颤抖的手指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数十道黑影正顺着蛛网攀援而下,水缸大的蜘蛛腹部泛着幽蓝荧光,八只复眼如同浸在血池里的琉璃盏。
那些巨型蛛网横跨三棵古树,上面裹着的猎物还在微微抽搐——断角的玄甲犀、半截翅膀的金翎雕,
最骇人是那具尚未完全消化的青面獠牙的山魈,空洞的眼窝里正钻出米粒大的白蛆。
"是噬月蛛。"
陈休微微惊讶。
这种妖物专食月华修炼,每蜕一次壳就要吞噬三倍体型的生灵。
此刻一侧的蜘蛛已吐出银丝,在空中织出扭曲的符咒,粘稠的蛛丝裹着腥风扑面而来。
那些蜘蛛眼眸中几乎满是渴望,但同时也有着克制。
所有人都戒备了起来,心中微微升起一丝慌乱。
“这,这是蜘蛛精?”
陆岚夕惊声道
陈休垂眸凝视着腐叶上半凝固的黑血,指尖拂过断刃留下的交错刻痕。
神念如涟漪荡开的刹那,周遭景物骤然化作微缩的琉璃世界——倒伏的荆棘丛里藏着半截镶玉道冠,
断裂的念珠沾着暗红血渍,这些无声的物证在神识图景中泛着冷冽的幽光。
当他的感知触及那株古槐时,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睫毛下掠过冰刃般的寒意。
五百丈高的槐树立于雾霭深处,皲裂的树皮渗出暗紫色黏液,宛如无数扭曲的血管在蠕动。
虬结的枝桠垂落数百具尸骸,褪色的袈裟与道袍在夜风中簌簌作响,每具尸体的脖颈都缠绕着银丝般的蛛丝,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整齐悬挂。
陈休的目光扫过某具道士尸体青灰的面容,空洞的眼窝里正钻出细小的蜘蛛幼崽。
"人一死,万法皆空......"
他喃喃自语。
不知何时,他们头顶上方多了一个血月,如同血色匹练的月光浇下,使得幽林之中多了一分猩红、血煞。
树皮上的黏液突然沸腾起来,顺着沟壑蜿蜒成诡异的经文,仿佛在嘲笑他们一行人的虚妄。
就在这时,树冠间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轻响。
十六个蛛网洞窟悬浮在交错的枝桠间,半透明的蛛丝帷幕后,纠缠的身影在猩红月华下若隐若现。
女人的娇喘与男人的粗重呼吸混着蛛丝摩擦的沙沙声,
化作令人面红耳赤的靡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