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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济府,淄谷县境。
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在大地裂痕中张着巨口,
浓稠如墨的黑雾在渊底翻涌不休,时而化作狰狞爪牙,时而凝成扭曲鬼脸。
忽然间,黑雾深处泛起一点刺目的猩红,那红光如同苏醒的血瞳,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转瞬间便刺破黑雾的禁锢,化作一道贯通天地的血色光柱冲天而起。
刹那间,整座广济府的天穹都被这道红光浸染,原本灰蒙蒙的云层渗出粘稠的血珠,淅淅沥沥地坠落——竟是一场血雨!
雨点砸在青石上发出“嗒嗒”轻响,却带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落在草木上,叶片当即枯萎发黑;
溅在活物身上,皮毛瞬间溃烂流脓。
无数妖兽开始异变为魔物,发生不可名状的诡变。
九耀洞天之外,一处幽深的地下洞穴里。
陈休本尊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金光与血雨的猩红遥相呼应。
他身形未动,但下一刻便消失在原地。
猿圣山千米之外的一处高山之巅登时泛起阵阵神光,云雾在光晕中翻腾,陈休挺拔的身影于流光中缓缓凝聚。
血雨落下,却诡异的悬停在其身前的三丈之出。
陈休抬眸望着漫天血珠,瞳孔微微收缩——那些雨珠里竟清晰映出无数痛苦挣扎的面容,
有老者的枯槁,有孩童的惊惧,有妇人的悲戚,皆是淄谷县以及广济府内枉死的生魂。
“孽障!”
他低声斥骂,只觉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在心中熊熊燃烧。
人性善恶,他无法评论,但此种滔天罪孽,肆无忌惮的向弱小挥刀之事,即便是以他坚若磐石的心也不由得泛起涟漪,让他心头一阵火大。
真想一把火烧光这世界的罪恶。
随着血光愈发炽烈,原本盘踞在广源府上空的诡气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再度翻涌起来。
那些灰黑色的雾气中隐现鬼影幢幢,正沿着府境边界的山脉河谷悄然蔓延,所过之处,飞鸟坠落,走兽哀鸣。
陈休眸中亮起一点金芒,天眼通骤然施展,视线穿透数百里雨幕,直抵广济府核心。
只见漫天血色红光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魔网,网中央立着一道顶天立地的魔影——他头颅两侧生着螺旋状的暗紫色魔角,
头顶悬浮着一圈吞噬光线的黑色光圈,周身缭绕的魔气几乎凝成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引得天地间的灵气剧烈震颤。
忽然,魔影猛地转头,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眸子精准锁定陈休的方向,
嘴角咧开一道森然弧度,露出参差不齐的獠牙,肆意咆哮。
陈休周身神光骤盛,衣袍无风自动,却也没有其它动作。
魔影仰天长啸,嘶吼声如同万千钢针穿刺耳膜,惊天动地。
以此同时,似察觉到陈休的目光,深渊之上,骤然亮起一双暗金色的巨眼,眼瞳大如山岳,瞳孔中流转着吞噬一切的漩涡。
那双眼眸与陈休的天眼轰然对撞,无形的气浪瞬间掀飞方圆十里的血雨,将云层震得粉碎。
刹那间,滔天魔气如决堤的江河般狂涌而出,浓郁得仿佛将整个夏季最阴沉的雷雨天都压缩其中。
墨黑色的魔气翻涌滚动,时而化作奔腾的魔狼,时而掀起万丈浪涛,
每一道浪尖都凝聚着足以腐蚀仙骨的剧毒,朝着陈休所在的方向碾压而来。
陈休屹立山巅,任凭魔气冲击身躯,神光罩上泛起层层涟漪。
他望着那道在血光中愈发狰狞的魔影,眼中战意与冷冽交织。
黑云如墨,沉沉压在广济府的上空,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整座城池碾为齑粉。
滚滚魔气自天际翻涌而来,带着尸山血海般的腥甜与刺骨寒意,所过之处,连风都停滞了,只余下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是空间被魔气挤压出的呻吟。
即便是隔着无穷远的距离,这一股大势席卷而至之时,一个个都不由得握紧了兵器,指节泛白,有人喉头滚动着想要嘶吼,却发现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巨石堵住,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这股源自深渊的恐怖威压,不仅碾碎了天地间的元气,更在每个人心底种下了名为“绝望”的种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无边黑暗吞噬。
陈休立于山巅,玄色衣袍被气劲掀得猎猎作响。
感受到了邪魔的挑衅。
双目如凝冰,周身神机骤然爆发,如千万柄无形长刀齐齐出鞘,带着斩裂苍穹的锐势横压而出。
“嗡——”虚空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漫天血雨被生生劈成两半,化作两道血色溪流簌簌坠落。
远处天际,那只俯瞰众生的暗金色巨眸猛地一颤,瞳孔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痛楚,
随即是震耳欲聋的怒吼,却终究抵不过神机的锋芒,如同碎裂的琉璃般寸寸裂开,最终湮灭在狂风里。
可还未等众人喘口气,广济府深处突然传来更汹涌的魔气——那是混杂着数十万生灵精魂的哀嚎,带着怨毒与疯狂,竟隐隐压过了神机的锐气。
疯狂朝着四周扩散。
“呵。”
陈休冷笑一声,声音里淬着冰碴,
“集数十万冤魂精气为己用?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望向这一片被血色渲染的天地,眼神里杀意沸腾如岩浆,
“不过,即便是妖神?
那又如何?
不过是偷取生魂的土狗瓦砾!我倒要看看,你这建立在万灵血骨之上所得来的邪力,能挨得住我多少刀!”
“要死,我就让你死在自己自以为最强大的一刻。”
话音落时,他周身的神机愈发炽烈,竟在半空凝成一柄丈许长的光刃,刃尖直指魔气最盛之处。
神光绽开,
使得勃发的魔气一滞,而后被生生压了回去,任魔影如何暴虐嘶吼却也无法跨越天刀的压制,被打压的隐匿消失。
显然这一场神机交锋,陈休稳站上风。
与此同时,数千里之外的淄谷县城。
大地早已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深渊,底下并非泥土岩石,而是翻腾不休的血海。
血浪拍打着崖壁,发出如同无数人哭泣的呜咽。
血海中央,竟凭空矗立着一座恢弘大殿——梁柱上盘绕的五爪金龙雕塑栩栩如生,
龙鳞镶嵌着鸽血红宝石,在血色天光下泛着妖异的光泽;
殿顶琉璃瓦流转着七彩光晕,极尽世间浮华,却偏与周遭的血腥气格格不入,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诡异。
大殿中央的血玉宝座上,一个身穿黑色血袍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能让最凶悍的妖魔都战栗的眼睛——眼白早已被猩红吞噬,瞳孔深处是旋转的黑色漩涡,里面翻涌着数不尽的狰狞与邪恶,仿佛藏着千万年来的屠戮与残暴。
他身材中等,坐姿慵懒,却自带一股睥睨天下的威严,
只是那威严里裹着彻骨的漠然,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不过是尘埃。
忽然,一缕血丝从他眉心渗出,蜿蜒着向下滑落,却在触及唇瓣的前一刻,被他周身骤然炸开的魔气绞成了虚无。
“该死的蝼蚁!”
男人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血色头骨堆积而成的宝座扶手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磨砂,带着被冒犯的暴怒与不甘,
“不过是仗着几分气运的凡夫俗子,侥幸成神而已,也敢伤我魔念、镇我魔运?”
“等着吧!待我魔身铸成,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起伏间,血海突然掀起巨浪。
赤、青、黄、白、黑五色血液从四面八方涌来,如五条奔腾的小河汇入他体内。
随着血液灌注,他周身渐渐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血茧,将其牢牢裹在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