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绿裙女子终于撑不住,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青砖上,
声音抖得像被狂风撕扯的残烛,每一个字都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攥紧裙摆低头,目光撞进自己映在砖缝里的影子时,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却见那影子不知何时起了异变,
原本随着身形摇曳的窈窕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揉捏,
腰肢处的曲线被硬生生磨平,四肢朝着诡异的弧度扭曲,竟在一点点向耳房门口那个红肚兜身影的圆胖轮廓靠拢。
更骇人的是,她垂在身侧的手臂,正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
指尖僵直地指向自己的眉心,摆出了与那红肚兜身影分毫不差的姿势。
正想出声求救,但却如同被人扼住咽喉,发不出一点声音。
所幸旁边之人发现了她的异常。
“不好!是影祟夺形!”
人群中那昂藏男子猛地踏前一步,玄色衣襟被体内翻涌的罡气鼓得猎猎作响。
他见绿裙女子眼神已然涣散,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显然魂魄已被影子里的邪祟勾住,当即低喝一声,指尖凝起的血罡“噼啪”炸开一串火星:
“别盯着影子看!闭眼!”
话音未落,他已欺至女子身前,右拳上瞬间覆盖上三寸厚的血色罡气,拳风扫过之处,青砖缝隙里积着的陈年灰尘都被震得簌簌直落。
“破!”
随着一声沉喝,铁拳带着崩山裂石的威势砸向女子脚边的影子——那团扭曲的黑影竟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
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无数根钢针在刮擦瓷片。
紧接着,黑影如被烈日炙烤的初雪,从拳印落点开始迅速消融,
缕缕黑气从影子里蒸腾出来,在空中凝聚成一张张模糊的鬼脸,
最终化作数道乌光四散逃窜,撞在远处的廊柱上,只留下几道焦黑的印记。
绿裙女子这才猛地打了个寒颤,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她低头看着自己恢复如常的手,又瞥了眼地上那团已变得稀薄的影子,
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踉跄着后退两步,声音仍带着后怕的颤抖:
“多、多谢祝大哥……”
其余人见状,也不由得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有人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见轮廓尚算正常,才稍稍松了口气,
却又立刻抬头望向四周——这庭院里的青砖地面光可鉴人,处处都映着人影,谁也说不准下一个被盯上的会是谁,
空气中仿佛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这些影子,贪婪地窥视着他们的血肉与魂魄。
一个个人急忙激发血气爆发阳气,以防无形之中鬼上身。
就在这时,前方庭院的月洞门后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声响。
起初只是细碎的“咔哒”声,像有人在远处拨动骨片,转瞬便化作震耳的“哒哒”声——那声音绝非人力可为,
每一下都像重锤砸在青砖上,竟让整座宅院的地面都跟着微微震颤,
廊柱上的积灰簌簌直落,连空气都仿佛被这脚步声震得粘稠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抬眸望去,只见庭院之中不知何时已然滋生出灰色迷雾,
月洞门的阴影里,率先探出来的是一对覆盖着暗金色鳞片的触须,触须尖端闪烁着幽蓝的磷光,随即便有庞然巨物破影而出。
那竟是一头足有十余丈长的金蜈,通体覆盖着宛如熔金铸就的甲壳,幽暗光线下,照在甲片上,反射出冰冷刺目的光泽。
更骇人的是它的脊背,密密麻麻的复眼挤挤挨挨,每一只眼珠都有拳头大小,
瞳孔里竟嵌着张模糊的人脸,或哭或笑,或怨或怒,仿佛有成千上万个亡魂被封在其中,正透过眼珠向外窥视。
“嘶——”
金蜈爬行时,百足如锯齿般碾过青砖,足尖划过地面的声响尖锐刺耳,火星四溅。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足肢缝隙里还悬挂着残碎的尸骸,
有的还连着半幅染血的衣襟,有的白骨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肉,随着它的移动在半空晃晃悠悠,
腥甜的血气混着甲壳缝隙里渗出的墨绿色粘液味,在妖风的裹挟下扑面而来,呛得人几欲作呕。
“吼——”
一声嘶鸣陡然炸响,不似蛇嘶,反倒像万千冤魂同时哀嚎,
初时尖锐如裂帛,转瞬又变得雄浑霸道,竟带着令人心悸的王者威压。
金蜈头顶的两只主眼缓缓睁开,那里面嵌着的人脸突然咧开嘴,露出两排细如刀锋的牙齿,仿佛在嘲笑这群即将沦为腹中餐的猎物。
它爬行间,金甲摩擦发出“铿锵”声,竟如雷鸣滚过,背甲上的千只诡目同时转动,
瞳孔里的人脸齐齐转向众人,露出贪婪而戏谑的神色,
更是带着人性化的嘲弄,仿佛一位沉睡千年的妖主苏醒,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送上门的盛宴。
绿裙女子本就惊魂未定,此刻被这股凶煞之气锁定,顿时双腿一软,手中长剑“哐当”落地。
她脸色惨白如纸,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透,嘴唇哆嗦着连退数步,直到后背撞上冰冷的石壁才停下。
那威压并非蛮力,而是直透神魂的震慑,仿佛有无数只冰冷的眼睛钻进了她的识海,
让她浑身灵力都变得滞涩,开窍境的修为竟被硬生生压得只剩两成,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
被这恐怖的蜈蚣大妖注视,一些实力低微者更是如同一盘冷水浇下,从头凉到脚。
“好强的妖气……”
沈婧婧抬手按住腰间的软剑,一侧的铁羽龙狮更是炸毛的发出警惕的吼声。
她一侧的齐淼竹则皱紧眉头,指尖凝起三道青芒,
目光死死盯着金蜈背甲上最中央的那只竖眼——那只眼珠里嵌着张老者的脸,
正一瞬不瞬地与她对视,看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人群中,一名鬓发斑白的老者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抖得像风中残烛:
“是万目金蜈!古籍记载,此妖身披九转玄金甲,寻常宝器根本破不了防,水火更难伤其分毫!”
他指着金蜈背上那些蠕动的诡目,脸色比绿裙女子还要难看,
“最要命的是这些眼睛!千万不能对视!老夫曾在残卷上见过,
与其对视者,轻则被定身石化,重则浑身精血被吸成干尸,更有甚者会被直接勾走魂魄,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走!快退!”
一名青衫年轻人猛地拽住身旁同伴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
他想转身退向身后的耳房,可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金蜈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如同一堵高墙,压得他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众人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回去的通道竟都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只留下重重灰雾,显然是被妖法封死了退路。
金蜈似乎看穿了他们的窘迫,背甲上的千只眼睛同时眨动了一下,那些人脸竟齐齐发出细碎的嗤笑声。
它缓缓抬起前半身,十余丈长的躯体在庭院中盘成一座金色小山,最前端的触须轻轻晃动,仿佛在挑选第一份祭品。
陆岚夕握剑而立,衣袂在陈休分身身侧轻轻拂动。
当那条足有十丈长的金纹蜈蚣从浓雾中探出身时,她非但没有半分惧色,
反倒眯起眼细细打量,握着剑柄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剑鞘上的云纹,眼底跃动着兴奋的光。
“姐夫你看,”
她忽然用剑尖轻轻一点前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这蜈蚣身上的金光多亮,像是镀了层金子似的!
还有这些金线,从脑袋一直盘到尾尖,简直比坊市最贵的锦缎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