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小光”两个字写得最仔细,最认真,而且笔锋相对婉转、温润。而写我的名字时,“兽哥”似乎用了极大极大的力气,铅笔几乎把纸给扎透了,而且每次写完我的名字,他还会加上一句:
“混蛋!”
“爹妈都忘了吗?”
“没有你,这件事儿真难!”
我皱了皱眉,脑补出一幅画面:“兽哥”在白月睡着后一个人起来,心烦意乱地在纸上涂鸦,想到我时,一股子恨意难消,竟然如同怨妇一般在纸上恶狠狠地写我的名字。
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的他,原来也有无奈,也有怨恨。
第二张纸上,画着一幅地图,我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一张图伯省的轮廓图,其中有两个圆点,一个五角星。
两个圆点是龙王谷镇和巅日城,而那个五角星的位置,似乎就是刚才那个山体空间所在的地点。只不过在这张图上,所有的地点方位都是很粗略的,连图上画的那个最外层的轮廓,也要仔细看才能看明白这是图伯。
而在这张图的背面,用大得夸张、潦草得夸张的字体写了一句话:
如果废点还在,明天就去!
第三张白纸上,则画得比较详细了——从龙王谷出发,到达山体空间的路径图。
“兽哥”在这张图上体现出自己画地图的天赋,山川河流,甚至林木都画得惟妙惟肖,互相之间的比例大小关系也很详细。
而第四张上面,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乍看之下,完全就是小学生的涂鸦。某样生物的脑袋,就画了一个歪七扭八的椭圆,里面两个小圆圈代表眼睛,一条弧线代表嘴巴。
但我还是一眼认出,图画中的一个“怪东西”,是一条龙,而且是很长、很大的一条龙。在这条被“兽哥”画得极其像蚯蚓的龙身的下面,他还画了几个大大的三角折线——那意思应该是这种“龙”的大小,堪比山峰?
这张图里,还有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形,也不知道“兽哥”要画的是机器人还是石像啥的。还有一个人形,从身体和四肢的比例上看,是“鬼蜮阴兵”。
“兽哥”在这个人形下面用蟹爬一样的字写了一句话,我费了半天劲,终于给认全了——
“每个人都可以照照镜子,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哈哈哈哈。”
“野兽那家伙之所以留下这些东西,”旁边胖子“加菲”开口了,“我觉得,他也是在汇总、准备一些材料,想着是不是要带着我们一块儿去,或者说,把你也喊上。但是他最后,还是决定自个儿去,不拖累我们,也不麻烦你这个大老板。这些纸张都已经被扔进了废纸篓,如果不是当地垃圾站工人偷懒,这会儿已经成了纸浆。”
我默默地把纸递还给白月,然后一言不发,自顾自啃着一块熟肉。胖子“加菲”现在张口闭口管我叫“大老板”,而且说这三个字时的腔调让我感觉十分刺耳。
我压根儿不想搭理他。
此时我就一个心思,把自己老婆救出来,最好能见自己的父母一面。然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
“那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鸡崽儿”忽然说道,“兽哥画的图里,有没有提到进到这里之后,接下去该怎么走?怎么办?”
白月摇摇头。
此时,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巨大的太阳挂在天际,闪烁着绵软无力的光芒,照在身上丝毫感觉不出暖意。
过了这么长时间,此刻的太阳已经换到另一边,挂在我们右侧的那座山峰旁了。
这景象倒也有些美感,只是如果阳光能更暖一些就好了。
“哗啦啦啦!”
左侧的山坡上,几块碎小的石头滚落了下来,其中有几枚还落进了火堆里。
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胖子“加菲”刚才还在撕咬一块只烤得半熟的腿肉,也忽然停下口来。
我一边扭头向山坡上看去,一边就伸手过去要摸胖子“加菲”身边的56冲。
胖子“加菲”立刻一把摁住了枪,说道:“干什么?”
“枪给我,有情况!”
“不给,有什么情况猫爷我自己也能开枪。”
“瞧你那样儿,站都站不稳了。”
“刚吃了肉,体力杠杠的,不信?不信咱练练?”
“别吵!”白月吼道,“这地方分分钟都要拼命,咱自个儿先内讧吗?”
“我……我上去看看!”“鸡崽儿”尖声吼了一嗓子,看向白月。
白月冲他点点头,说道:“当心。”
“鸡崽儿”一下子就蹿上了山坡。
他身体矮小,动作灵活,很快就爬上了半山坡。
此时,我看向山坡上——正是刚才猎“鹿”、白龙出现的那一侧山峰——,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但山坡上的积雪,还有一些碎石,的确是在抖动着朝下滑落。
这座山峰不高,“鸡崽儿”很快就爬到了顶,在那里,他手打凉棚往更远处,包括带有“镜面”的那座山峰的方向眺望了一眼,回过头来,对我们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一切正常,在这边看不到有什么有威胁的东西。
忽然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眼睛朝着脚下山峰的对面一座山峰看去。
我回头顺着他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到什么。我不解地对着“鸡崽儿”高声大叫:“怎么了?鸡崽儿,怎么了?”
猛地里,只听“鸡崽儿”嗓子大喊:“当心!”
几乎与此同时,我眼前一黑,胖子“加菲”居然扑了过来,一下子把我给扑倒在地。
就在我倒地的一刹那间,我看到,一块足足有一辆小汽车大小的石头,从右侧山峰方向,也就是“鸡崽儿”所盯着看的方向飞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我们所升的那堆篝火上,细小的火星四下飞溅,篝火瞬间就熄灭了。
随即,我的头面部就恶狠狠地被胖子“加菲”拍在地上。我只感觉一阵剧痛,鼻梁似乎都折了。等我抬起头来时,明显感觉到血液正在从鼻孔滴出。
“你……你特么是救我,还是要杀……”
我埋怨胖子“加菲”的话还没说完,猛地就住嘴了。
因为我发现,我看不见了。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
我瞎了?
我心里头一阵紧缩,在那一刹那,怨毒、憎恨还有悲伤,各种情绪涌上心头,我脑子里甚至闪现出一个念头:
“他是故意弄瞎我的,我也不能让他好过!”
想到这里,我甚至开始在地面摸索起来,试图找到一块石头,暗算胖子“加菲”一下。
但随即我就发现,不对!
四周是比较黑,但还是能看得见一些东西的。
刚才完全是因为眼睛没能适应陡然间暗淡下来的光线,加上被胖子“加菲”拍得彻底懵了,才会感觉自己已经瞎了。
此刻,是太阳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胖子“加菲”一把死死摁住脖子。
“别找死!还没完!”
真的是没完,我能感觉到身体底下一阵阵轻微的抖动,不知道有多少石块被扔了过来,砸在地上。
而我此时所处的位置,是在第一块扔过来的石头后方,因此非常安全。
“月月!你还好吗?”胖子“加菲”一边死死摁着我,一边叫道。
“没事儿!”
“鸡崽儿?”
“脚崴了!”“鸡崽儿”的声音从距离我不远处传来,这小子在很短时间内就蹿回来了。
此时,缓过劲的我看了看四周的形势,猛地有了主意。
“我不行了。”我有气无力地说道,“贾飞,我腿断了。我贴身的衣服里有个首饰盒,把它给我老婆……”
“什么?”胖子“加菲”身子一动,“不可能,你别吓唬我!你老婆你自己去哄。你个大老板怎么可以丢下房子车子女子票子自己去见阎王爷?太亏了吧?”他一边说,一边去察看我的腿。
“都给你吧。”我说道。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不要!你给我好好……诶?你特么腿哪儿折了?”
嗯,我腿没折,我要你的枪。
我心里面默念了这一句,猛地抓过胖子“加菲”放在身旁的56冲,一骨碌身就离开了位置。
胖子“加菲”情急之下没有把枪背上,只是放在了身旁,结果这一下就着了我的道儿。等他明白过来,顿时怒发如狂,破口大骂:“你个臭不要脸的,奸商王八蛋!我咒你找不到你老婆,找到了也生不出孩子,生出孩子来也是怪胎!”
他恶毒的咒骂声我就当没听到,反正我在上海成天被手下和友商在明里暗里地骂,有些比他骂得难听1万倍,我身上的肉一块都没少过。
只有手上的56冲是实实在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