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儿？刚才电话里还不是说得好好的？”
“球妹”不搭腔，脸色非常尴尬。
我大声说道：“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球妹”还是没说话。
我心里面憋屈到了极点，一巴掌拍在她桌子上：“到底怎么回事儿？”
“球妹”叹了口气，站起身示意我和那个叫克莱尔的人力资源专员一块儿，到旁边的会议室里。
关上会议室的门，“球妹”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并且放在桌子上。
我心里面“咯噔”一下，意识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人力资源的人这么做，就是要把谈话内容录下来，作为将来一旦产生法律纠纷时的证据。这都说明，公司已经决定要解雇我。
“球妹”说，我多次旷工，公司都有纪录。按照公司的管理章程，应该解除劳动合同，公司按照正常的N+1赔付给我。另外，公司会再额外给我一笔赔偿金，大概是10万块钱。
如果我不服，可以去打劳动官司，但那样的话，10万块的额外赔偿金，就没有了。
我没奈何，只能打电话给牛总。
电话没有接通。
“你……你是打电话给牛总对吧？魔术师，算了吧，牛总……”
我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面又是一凛。
“牛总怎么了？”
“刚才的中层干部会，大老板在场，张总也在。牛总没有出现……他今天也没来公司。”
“他出什么事儿了？”我瞪着眼睛说道。
“球妹”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但她看我的眼神别有深意。
“被公安带走了，商业贿赂！”旁边的克莱尔突然插了一句，“你还指望他来保你吗？”
我一听，心里面顿时凉了。同时，我也十分震惊：昨天晚上还和他一块儿聊天，今天早上一切都还好好的。只隔了几个小时，一切就都反转了。
那边厢，“球妹”瞪了克莱尔一眼，低声道：“住嘴！”
但我就好像一只咬败的鹌鹑斗败的鸡，颓然说道：“行！我同意离开，赔偿金给足，我就不闹。”
“球妹”的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对啊，你年薪差不多有70万，N+1，加上额外赔偿金，也是一笔很可观的钱，够你玩上一年的。你要是有兴趣有本事，拿这笔钱自己开个奶茶店啥的，自己做个小老板，不比做996、007的打工仔强？”
我却已经没心思听她继续胡扯，商量定了赔偿和离职的流程后，我就走出了会议室。
出乎意料的是，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郑曦熙！
此时的她，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包臀一步裙，不但衬托出自己苗条无比的身材，还特别有职业范。
她脸上神采奕奕，还没进门就说道：“球妹，我来报到啦！”
“西西？快来！”身后，“球妹”的口气明显热情了不少。
郑曦熙一边往会议室里走，一边用一种胜利者俯瞰失败者的眼神，看了我一眼。
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她捣的鬼。
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当天，人力资源部就正式给我出具了一切离职的证明，还把劳动手册还给了我。第一笔赔偿金，也就是正常的N+1部分，打到了我的银行卡上。
在我签署了一分协议，明确放弃打劳动官司后，另外那10万块额外赔偿金，也到了我的账上。
人力资源部还通知，让我在10天内去扬州清理干净那边工位上所有的个人物品。因为扬州分部的新任负责人，会使用那个工位。
速度极快，我心凉到了极点。
后来，我和几个还算要好的公司同事在微信上聊天，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逐步拼凑出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我和牛总吃饭，商议好怎么检举张总的同时，郑曦熙也回到了上海，并且和牛总沟通，要回公司上班。
牛总很欢迎，因为他觉得自己挤掉张总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等老板宣布退居二线后，他正式掌权，也需要能干的部下给他做事。
但是没想到，郑曦熙在最后一刻，出卖了牛总。
几乎就在我发出检举信的同时，郑曦熙也发出了一封检举信。
内容是牛总在先前执行两个商业项目时，贿赂过一些国家公职人员。
这事儿可比张总的罪名严重多了。
而且，这些商业项目目前情况很不好，已经被税务局盯上。现如今又是个极为敏感的时间点，大老板反复考虑，决定把牛总扔出去，借以切割公司和这两个商业项目之间的关系，避免公司遭到相关部门更大的打击。
而张总的问题，暂时先搁着。
一来公司如同一下子倒掉两根柱子，那业务就可能瘫痪。二来这样做，各方面对公司的评价也会很差，公司里干活的人，士气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张总侥幸躲过一劫。而牛总，很快被公司主动揭发，被公安带走。
张总在事后，不但让郑曦熙重新回公司上班，还提名她为公司的VP，接替牛总的位置。
据说，这是先前两人之前达成的协议。
大老板反复权衡，还是同意了。
郑曦熙出卖故主，吃相难看，但现阶段公司里里外外风雨飘摇，需要这样能干的人先挡一挡。否则一旦业绩大幅度下滑，财务报表难看了，股东们不会放过大老板。
而且郑曦熙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手上有很多客户资源。这些客户中甚至有央企的一些大佬，他们对大老板的影响力，也绝对不能小觑。
于是，在一场戏剧性的宫斗戏码后，郑曦熙不但回到了公司，还摇身一变，成为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VP。
而我，则成了一个牺牲品，彻头彻尾的一个小丑。
两天后，我乘高铁来到扬州，去工位收拾个人物品。
罗老师告诉我，接替我的人，在前一天已经赶到——是原来产品部一个姓李的同事。
“他昨天一到这里，就召集了这边所有的骨干员工和干部开会。”
我点点头：怪不得，进办公大楼后，所有人看到我都一言不发，连个招呼也不打。
我一言不发地来到自己先前的办公位，开始收拾东西。
只有罗老师过来，帮我一起收拾。
最后，我把必要的东西都塞进带来的书包里，剩下的罗老师能用的都送了给她，其余的全部扔掉。
临走前，我请罗老师吃了顿饭。
在东关街的望月楼，我点了一大桌子菜，大煮干丝、叫花鸡、黄焖鸡、狮子头……扬州的特色菜，还有望月楼的拿手菜，我几乎都点了。
服务员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问道：“你们俩吃得完吗？”
我一拍桌子，厉声叫道：“老子付钱你上菜！有什么好啰嗦的！”
服务员勃然大怒：“浪费啊！我们大厨师傅好不容易烧出来的菜，你吃两口就不动了，多浪费？这么大个人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我站起来就要破口大骂，罗老师马上站起来劝我。那边厢，饭店的大堂经理也过来把服务员拉走。
不一会儿，菜全部上齐，我又叫了好几瓶酒。
我一个劲地喝酒，一个劲地吃菜，腮帮子被塞得鼓鼓的，都来不及咀嚼下咽。
罗老师只是看着我，一言不发。
吃着吃着，我忽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起先是啜泣，后来嚎啕大哭起来。
哭到一半，我试图站起来，去厕所里呕吐。可是人一站直，刚才喝下去的酒猛地冲上脑袋，我的身体一个摇晃，就失去了知觉。
当天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得了，我是在一家如家酒店里醒过来的。后来得知，是罗老师给我付了望月楼的饭钱，找人扶我去了酒店。
我发了一条感谢的微信给她，然后退房离开酒店，买车票回上海。
罗老师的回复是：
“自己创业吧，你不是没能力，打工的人永远是受气包。郑曦熙强就强在布局多年，如果公司对她不好，她随时可以拉一票人出去单干。所以，她做什么事儿都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