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遗憾的话,让你去弥补,那只是去弥补你自己,让你自己做了某一些事情之后,就会将这个遗憾放下了,然后去接受新生活,拥抱新阳光。”
柳若缓缓开口,盯着段清河的脸,道:“可你若是说亏欠的话,你竭尽全力都在弥补可还是亏欠,那你就应该用一辈子去还,因为这是你欠人家的。”
段清河听见这段话,面上的神情蓦然之间,仿佛得到了什么开解,又像是忽然释怀起来。
他却是没有想到,面前的小小庶女,竟然会对着他说出来这样一番话。
柳若的眼睛里好像带着光,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段清河,将之结合了一下夏浅浅,心中忽然猜测了起来。
能够被段清河如此上心的,怕也就是夏浅浅一个人了,现在又听见段清河说这样一番话,顿时便将这件事联系到了夏浅浅的身上去了。
若非是这段清河亏欠了夏浅浅什么,无论是如何还都是还不清的?
柳若正这么想着,却见段清河依然微微颔首,随后道:“柳姑娘说的有理,在下受教了。”
是啊,连一个姑娘家都明白的道理,为何他这么多年来就是不明白呢?
即便夏浅浅做了如何事情,即便夏浅浅提起她……
这些都是他欠下的。
是他该用这一辈子去还的。
段清河叹了一口气,随后便转过了身子,看这模样像是要走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段清河笑起来,随后道:“南轩太子并不是个好相处的人,若是日后柳姑娘在南轩受了委屈,可以来我祁元,我定然不会亏待柳姑娘。”
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若的眉毛都快要拧成了一根绳子了,但是她知道段清河说的一句话是有道理的。就是那句君无逸是不好相处的。
段清河说完这句话后,就直接转头走了。
柳若站在原地,看着方才身边明明还站着一个人,这转眼之间就只剩下了自己了。
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段清河一面朝着回去的路上走着,身边跟着的暗卫顿时便上前来,道:“主子,可要属下去将那女人杀了……”
暗卫隐晦地暗示了一番,旋即等待着段清河的命令。
“不必了。”
段清河原本是想着,将柳若抓住,然后在关起来,等他看看君无逸的反应,知晓这女人在君无逸的心里究竟是占了什么位置之后,再做打算的。
若是君无逸在意柳若,那边最好,当成筹码去与君无逸谈一笔买卖,再好不过了。
可是就在刚才,他听见了柳若的那一席话之后,他忽然之间就改变了主意。
“可是主子……这女人听见了主子和夏姑娘的谈话。”
这句话一出来,段清河锋利的眼神便落到了暗卫的身上。
“未能将这大殿看顾好,本就是你的责任。”
段清河缓缓开口,眼神冷漠至极,即便平日里那双温和的眸子,其实也是带着无情和冷血的。只是唯独在夏浅浅的面前,这眼神是世间绝无仅有的宠溺和疼惜。
“属下知罪!”
暗卫顿时跪了下来,他低着脑袋,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去领二十军棍。”
“是!”
段清河回到了大殿,殿里的下人们见段清河去而复返,都微微错愕起来,但是转念之间又想起来段清河对待夏姑娘的态度,登时便也就觉得合乎情理了。
“都退下吧。”段清河开口。
很快,殿中伺候着的下人们都纷纷退了出去,侍从走的时候在段清河面前低声开口道:“夏姑娘吃了药,方才有些困顿了,便睡下了。”
“知道了。”
段清河挥了挥手,旋即一步步走到了内殿,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床榻上睡得不老实的夏浅浅。
夏浅浅惯是个不会盖被子的主,往日里在祁元的时候,也夜间也是他起身来,特意走到她的宫里,为她盖好那一方锦被。
段清河见状,登时便叹息了一声,夏浅浅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在她死了之后,他便将夏浅浅接到了自己身边养着,这一养,便是到了现在。
他坐在床榻边上,看着夏浅浅的面容,姑娘长大了,眉眼之间长相与她极为相似,让他每每看见夏浅浅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她。
那个被自己亏欠了的女子。
就这么静静坐了一会儿之后,他正想离开,却瞧见自己袖子一紧,旋即便是手掌心忽然递过来一片柔软。
低头一瞧,只见夏浅浅睁着迷糊的眼睛,手下用力地抓着段清河的手,这架势像是用了力气,不想要段清河离开。
“怎么醒了?”
段清河站在床边,语气不似平常那边般温和,却也是极力控制着自己。
夏浅浅立即从床榻上坐起了身,她瞪着一双眸子,脸上还带着一些泪痕,在黯淡的烛火下若隐若现。
“方才哭过了?”
段清河心中微微懊恼起来,他重新坐下,旋即将夏浅浅的胳膊给拉扯了过来,他盯着那白皙纤细的手腕处勒出来的一道青紫红痕,顿时皱起眉来。
“很疼吧?”
清凉的药膏被抹在了手腕处,段清河细细的看着眼前女子的脸庞,旋即一点点将那些泪痕慢慢擦去。
夏浅浅沉默着,也就是这一会儿,她看着段清河,忽然之间便像是再也没有忍住一样,随后大哭出声。
“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夏浅浅一头栽进了段清河的怀里,将自己越流越凶狠的眼泪都悉数擦在了段清河的衣衫上。
“我错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你不要……不要走好不好?”
夏浅浅哽咽着,她哪里知道自己今日究竟是哪里来的胆子,竟然这么和段清河说话,现在后知后觉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简直愚蠢不及。
她也是明知道段清河的逆鳞在哪里,又是何等地清楚自己说出什么样的话来回惹得对方生气,所以这会儿便是专门挑着令段清河失控的话说。
在段清河踏出了大殿的时候,她便已经后悔了,天知道她有多害怕,她生怕段清河这一出去,就永远都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