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夫人跟柳大人对望一眼，在心底哂笑。
果不其然，在胡桃的眼里，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话是如此，可毕竟人还没回来，如何能断定真假？”柳大人摇摇头，“柳夫人稍安勿躁，此事已由太子殿下禀明圣人，将柳小公子捉拿归案，也是圣人的决断，至于之前替柳小公子在牢中的柳姑娘……您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将人接走？”
胡桃执拗摇头：“大理寺不是有替囚一说？让元弱去替，是她的亲弟弟，她是愿意的。”
柳夫人听了这话，眉头紧蹙，很是不满。
女孩儿就该替男孩儿受罪吗？若不是她在后面怂恿，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可能心甘情愿替自己的弟弟去受这个苦楚？
柳夫人菜肴反驳，却被柳大人拦住了：“若是寻常案子，自然可以，要不然先前也不会有这一出了。”
“只是如今这案子被圣人知晓，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便是连探望都不能的。又如何能替？”
“况且令媛正在病中，还是早早接回家去，也能多受些照顾。”
胡桃一脸遗憾，她沉吟了许久，终是摇摇头道：“不，不能接回去。人留在那边，只要她不改口，或许就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人回来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柳夫人忍不住了，呵斥道：“你莫不是疯了？那可是你的闺女！如今还在病中。莫不是，为了个儿子，你连闺女都不要了？”
柳大人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他不再说话，只一脸无奈又纵容的看着柳夫人，好似她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胡桃凄怆一笑：“姐姐，你不懂。柳家除了南阳再无男丁了。便是为了保留下这唯一的血脉，我也不得不这么做。”
“况且，元弱也是愿意的，去顶替的事情，本就是她亲口答应的，又与旁人有何关系？”
柳夫人被胡桃这话给气笑了，她点点头道：“好啊，你既然说，这是你家元弱亲口答应的，那我便跟你一起去接人。”
“若是元弱告诉我，她愿意，那我便任由你们胡来，再不管了。若是她说初一个不字，这孩子往后就归我了，你意下如何？”
胡桃几次想要说不，可见柳夫人如此坚决，到了嘴边的话终究是咽了回去。
她这才发现，真到了要舍弃的时候，她又是真的舍不得人了。
过了半晌，胡桃终于将内心的不舍割裂了，她终是叹了口气，点点头道：“是我拦不住你，便依你所言，若是元弱说不，往后，这个丫头便同我们柳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了。”
“以后一应吃穿用度，再不与我柳家有半分瓜葛，我说到做到。”
“好。”柳夫人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记得你今日说过的话，往后千万不要后悔了。”
……
一行人越是靠近大理寺的门口，胡桃便越是后悔。
那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托生出来的孩子啊，自己又有什么权力替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大理寺的门口早就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等柳夫人和胡桃好不容易扒拉开人一看，都心疼了起来。
柳元弱躺在地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胸口处几乎看不见起伏，好像已经背过去了一样。
柳夫人立刻冲过去，蹲下身，将柳元弱的脑袋挪到自己的膝头上。又从小翠的手里取过水囊，一点点的将里面的水喂给柳元弱。
“好孩子，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柳夫人轻声叫唤。
胡桃一直不敢上前，只远远的看着，知道柳元弱张开眼睛，迷茫的看向四周才着实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她面前。
“大，大娘子，你来了啊……”柳元弱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轻声叫人，“弟弟他，他又进去了。”
胡桃不敢应声，但仅仅攥着的拳头还是出卖了她的内心。
柳元弱盯着胡桃紧紧攥着的拳头看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
她努力过了，但有什么用呢？柳南阳想要作死，这也不是她能够阻止的啊……
柳夫人心酸的厉害，她一面抚摸着柳元弱的鬓角，一面道：“好孩子，你受苦了。这件事，你以后都不用管了，那是你弟弟的事情，自然是由你弟弟独自承担，与你何干？”
“是吗？”柳元弱微微有些吃惊，她不敢置信的看向胡桃，大娘子能有这么好心？
胡桃避开了柳元弱的目光。
柳元弱明白了，这根本不是胡桃的意思。
柳元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对搂着她的柳夫人道：“这位夫人，这毕竟是我们柳家的家事，您还是别参和了……万一……”
柳元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夫人十分强势的打断了：“我是你大娘子的娘家姐姐，她如此待你，我自然是能管的。你也不必害怕，你只管告诉我，你可还愿意再管便是。”
“若是你不愿意，那你就不必再管，你大娘子能强迫你，我也能强迫她。”
“可这不会影响你们姐妹感情吗？”柳元弱虚弱的抬起脏兮兮的手搭在柳夫人的手腕上，“元弱没事儿的，元弱可以的。”
柳夫人听了这话，哽咽起来，多懂事的孩子啊，她想要都得不到，胡桃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孩子，别的，你就别管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自愿替罪的。”
柳元弱沉吟片刻，用略带希翼的目光看向胡桃：“大娘子，若是这次被抓的是我，您会救我吗？”
“我……”
胡桃张张嘴，但最终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终于让柳元弱放弃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柳夫人的眼睛道：“我，不愿意。”
柳夫人长舒一口气，她低头，在柳元弱脏兮兮的脸上亲了一口，而后道：“好孩子，睡吧，睡醒了，就没事儿了。”
柳大人终于也突破重围，挤了进来，刚好听到了柳元弱最后的一句话，他冲着柳夫人点点头，一把将柳元弱打横抱起，头也不回的带着柳夫人走了。
胡桃看着一群人离开的背影怅然若失。身边，还是大家的窃窃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