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后,谢安是被抬回来的。
在庆云的配合下。
他用雷霆手段,将中原荡了一遍。
凡有瞒报者屠家。
凡有抵抗者灭族。
田亩数不少一分入册,私奴全部入籍。
世家领头人将刀尖对准世家取得了惊人的效果。
也引来无数刺杀。
防不胜防的暗箭还是中招了。
伤及心脉,九死一生。
朕在谢安病床边翻开带血册子才知土地兼并比朕预想还严重。
其中排在榜一榜二占地最多的就是谢沈二家。
「谢安你这是什么意思?」
「陛下,这就是现实,全国良田一半皆入世家,私奴更是远超皇宫,谢沈为最。」
谢安声音虚弱却字句清晰。
「臣已经帮陛下将罪大恶极的那些全部清扫干净。」
「剩下这些,若是想还利于民,请先拿谢沈开刀再斩满朝无罪公卿!」
「只是那样谁再来帮陛下治理天下呢?」
谢安挣扎着坐起来,伤口血色更重。
看向朕的眼神不知是温和还是怜悯。
「陛下,世界不是只有绝对黑白,世家也是您的臣民」
「臣只是希望陛下明白,人不能背叛自己的阶级的。」
「臣愿意做陛下足下阶,手中刀,改税因果臣替陛下担。」
「若是陛下还怨恨谢安,谢安也可赴死。」
谢安从床上挣扎着跪下,伤口彻底炸开。
血流之时,谢安面如金纸。
「臣只愿陛下万事斟酌,再看看这天下吧。」
从丞相府出来,朕一路步行直至皇宫。
朕想着千年之后,想着史书字句。
宫门口卖汤饼的小贩没见过朕分外热情。
桌上还有陈旧的油渍
「夫人,我家汤饼好多大人都要在上朝前来一碗,只要两文钱!」
「朝里大人们也爱吃这些?」
「人食五谷,在小人看来,哪怕是宫中陛下,吃食上也无不同」
夕阳落在宫角慢慢下坠,朕喃喃自语:
「小福子,朕只想活,但现在朕觉得朕真活不成了」
「陛下您说什么?」
小福子没有听清。
「庆云将军觐见。」
庆云罕见地卸甲上殿。
半年不见,少年将军居然有了几缕白发。
他满身疲惫,连步履都踉跄了很多。
「陛下,白家灭门案臣已查清。」
朕接过卷宗看完。
看向眼前这位少时意中人。
「将军想如何呢?」
庆云咬紧牙齿,热泪滚落在地。
话语从嗓子中挤出。
「全凭陛下定夺!」
有人告诉我世事如此,也有人告诉我人心不变。
「庆云,朕给白家平反。」
「愿你一生直入青云,天高海阔。」
上位二年,朕下第三次罪己诏。
这一次是为白家平反。
庆云在军中的声望达到顶峰。
与此同时土豆三轮试种皆丰收。
流民带着种子回归故乡。
天降神种传遍大燕。
朕开设在皇庄的工匠作坊成功也传来了好消息。
水泥研制成功。
罪己诏与新技术同时公示在天下城镇。
京城以外的流民被强硬召集,以工代赈。
用水泥修建八乘驰道在各地轰轰烈烈展开。
同时朕与世家签订协议。
由皇家提供种子,产出的作物前三年五成归世家,剩下的归流民。
大燕仿佛越来越好。
所有人都说,大燕将迎来迎来史无前例的盛世。
「陛下,您是明君。」
又一次彻夜长谈,沈怀虚为朕披上外袍。
「当然,朕会是这天下唯一的帝王。」
满堂恭维之中,又过了一年。
今日是朕登基第三年。
大朝召开。
朕俯首对百官。
「朕昨日梦先圣,圣人云有教无类。」
「无论他是奴隶还是小民,无论他是男女,朕欲教天下人识字!」
「请诸位爱卿献书。」
「陛下。」
谢安站在群臣之前看朕的眼神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孩子。
「陛下仁善,可是天下没有这么多书,也没有这么多先生。」
沈怀虚罕见地和谢安站在同一阵线。
「陛下,天地有恒常,士农工商各居其位才是兴盛之象。」
文官已经在议政殿外跪了三天了。
真是儒生风骨,铁骨铮铮。
朕将沈怀虚召至御书房。
「沈怀虚,朕以为至少你会支持朕。」
「陛下,臣也是世家子」
「可是你曾说……」
哈,朕突然反应过来。
「原来不是奴与百姓同,而是百姓与奴同!」
改民生施仁政可以,读书入仕不行。
「陛下,那些黔首小民就算识字又能如何?地里不会多粮,何必扶持」
「况且,诗书传的世家家传典籍绝不可能献出,这才是世家的根本。」
沈怀虚苦口婆心。
「陛下,算了吧」
「这事做不成。」
凭什么?
朕将这些饿得两眼发晕的大人们重新召集起来。
「诸卿所言朕痛定思痛。」
「决定改科举,凡士子教一人识字一百,科举加十分。」
朕的命令响彻大殿。
「陛下不可!」
「朕意已决!」
天下不是只有如你沈怀虚一样衣食无忧的富贵公子。
还有为了仕途不择手段的寒门。
你们也小瞧了天下百姓。
随着诸位大人被抬下去。
政令被昭告天下。
有年轻人撞死在宫门前,有耄耋老者长扣自尽。
天下的口舌都在骂朕昏君。
连茶馆里的说书人,都在影射小人读书天下必乱。
可天下想出仕的寒门却都在教百姓识字。
那些声音到不了的地方,会越来越好。
谢安与沈怀虚数次求见不成。
直到有一天谢安夜爬龙塌。
「滚!」
朕下得半死,捂紧睡衣。
「美人计对朕没用!」
谢安穿得单薄,笑得灿烂
「陛下,您想亡国吗?」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句话。
第二天朝中上奏:
「陛下,这一轮收获的神种减产百分之四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