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叶之玉依然坚持未对白昭仪下毒,可如今唯一的证据指向她,她便是百口莫辩。
叶毅得知这事后,在御书房外跪了两个时辰才求得与天子一见。
叶毅身为武将,拿着朝廷俸禄,自是不懂经商之道。但叶夫人嫁妆中有几个铺子,这些年被叶之晚私下里经营的还不错,赚了银子后,叶之晚又扩充了几个铺面。这些铺子,前阵子还在叶府停俸之后解了燃眉之急,如今,全部归了萧锦九。
这些营收,用作军饷,两年足够。
这些营收,换了叶之玉。
叶毅去狱中见了二女儿,得知父亲的举动,叶之玉重重向他磕了头。
等这些消息传回宝粹宫,叶之晚隐隐觉得不对劲。
叶之玉打碎了食盒,当夜便用碎瓷,割了喉。到死,都不承认对白昭仪下毒。
谁也没料到她这样性子的一个人,会做出如此果决的事。
叶之玉死后,萧锦九以从一品皇妃规格下葬入了皇陵。
父亲一夜苍老。
二姨娘久病不起。
宫中再也不查白昭仪中毒之事,人人对此闭口不提。
萧锦九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未踏足宝粹殿。
转眼冬至,寒气一向晚来的朝和城竟飘起了细雪,这年头,一年比一年更加寒冷。
青黛拿了狐裘披肩给叶之晚搭在肩上。自那件事后,情似姐妹的主仆二人不知不觉中也生了间隙。
父亲曾说,攻破人心,最快最毒的方式便是离间。叶之晚以前不耻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可如今,她连是谁要加害自己都弄不明白,便被人得了手。
父亲前日便给明珠夫人递了拜贴,叶之晚早早等在前殿。
叶毅从绒线般的飞雪中踏步而来,高大的身躯如今略显沧桑。叶之晚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父亲出征来信,写到西域骤雪,深极膝盖,将士们打了胜仗,蹒跚着在雪地奔跑,一群人被大雪绊倒,摔成一团。父亲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将士的责备,但娘说,父亲并没有真的生气,他反而心喜呢。
那时候叶之晚就会歪着小小的脑袋发呆,想象自己的爹爹在雪中假装发怒的模样。
事隔经年,她终于见到父亲在雪中的身影,却忍不住鼻头一酸,红了眼眶。
没了一个女儿,叶毅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的退步忍让,并不能如他所愿护住孩子们,如今唯有放手一搏,叶家才有一线生机。
“父亲,您是否真的用四弟的命,救了十二皇子。”
“是你二姨娘有错在先,叶家对十二皇子,无非是尽力弥补。爹知道你说什么,你弟弟身体羸弱,姨娘却不舍他吃苦操练。原想着养在你娘膝下,以嫡子身份送往皇坤寺拜国师为师,也被二姨娘多番阻拦。爹这些年也时常懊恼,若当年强硬一些,没有那片刻的心软,老四或许也有机会长大成人。十二皇子身陷火海时,你弟弟其实已经死了。”
“父亲可知如今十二皇子身在何处。”
“禁卫统领萧十四。”
叶之晚吃惊的看着父亲,看他平静的样子,似乎对一切早已知情。
“父亲!”
“晚儿,爹这一生,未曾做过一件伤天害理之事,对家,对国,均问心无愧。唯一让爹踌躇的,只有去年天子逼宫一事。”
叶毅面有愁容,眉头紧锁,“当年十二皇子脱险后,爹便派人将他送往东南交于心腹照看,谁料几年后,那人来信告知,十二皇子留了书信,说要云游四海便不知所踪。世人皆知三皇子死于流放途中,爹未曾想过,其实那时,他兄弟二人应该已经有了联系。四年前你进宫,爹在护城禁卫中看到一人神似十二皇子便存了疑,爹查了许久,才发现朝中早已被三皇子势力渗透。身为臣子,自当衷谏,可前天子平庸,太后为了巩固朝政,彰显天子明德,早年间竟私放东南郡匪徒作孽危害百姓,待人心惶惶再出兵全部绞杀。天子得了民心,百姓被蒙在鼓里,还要对真正的幕后黑手感恩戴德。后东南郡连年干旱,天子对郡守上书的折子视而不见,放任百姓自生自灭。若换一个皇帝,能救百姓于水火,何不尝试一下呢。”
“父亲可曾参与去年逼宫?”
“未曾参与,也不曾干涉。”
难怪,难怪明明当时朝和城内,可调动的备用兵几千人,父亲作为唯一能用兵的人却无动于衷。
“如今天子这番对付叶家,父亲可曾后悔。”
“若不是新天子登基拖了些时间,叶家怕是早已被前太后灭了门。无论是谁坐在那个位置,叶家都不可能全身而退。”
叶之晚心里愤愤然,她读了不少史书,古往今来,功高盖主的臣子无一能善终。可她心里憋的生疼,叶家三代忠良无任何谋逆之心,如今却要落得这般田地。
“父亲今日来,可是有什么话要告诉女儿。”
“晚儿,为人父母,一辈子最担忧的便是儿女。爹和你娘商议过了,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叶家后人。爹近日一直在安抚二姨娘,为此和你娘亲生了间隙,今早更是发生了极大的争执。按照计划你娘亲如今已经在回娘家的路上,她会以给你外祖父过生辰和春节为由,一直待到来年。晚儿,你和你兄长,无论如何也要在来年开春前,脱离这皇室。”
“父亲可有什么打算。”
“你看似顽皮,却比你兄长更能分得清大是大非,爹爹对你很放心。只是爹娘年迈,你二人从此便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晚儿,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你与兄长都要相互扶持,互相照顾,不离不弃。”
当晚,许久不曾露面的萧锦九宿在了宝粹宫。
许是因为二姐的死确实让他有丝丝的愧疚,难得他没有如之前那样对她百般折腾。
可即便在温存后,他从身后拥着她,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耳垂脖子,引起她微微地颤抖时,还不忘拐弯抹角的打听,叶将军今日进宫,与她都谈了什么。
叶之晚身心,瞬间就冷了下来。
两人都心知肚明,这宝粹宫中处处是眼线,无非是听的多少问题。
但她还是温顺地回应,是因为爹爹与娘亲生了间隙回了娘家,如今边关大寒,府中实在无余钱给兄长送些补给,爹爹无奈才来找她。
萧锦九右手从身后捏着她的脖子往后仰,在她裸露的肩头和脖颈处轻轻撕咬着,吐出的话却并不中听,叶将军这番担忧,怎么,朕还能亏待自己的将士不成。
叶之晚想解释,萧锦九却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许是知道她说不出什么真心的话,索性直接吻住了她的嘴,手又不安分起来。
一夜无眠。